尽管王巡捕尚在训斥郑轩,然而苏异冰冷凌厉的眼神依旧落在他身上。
“区区知府之子,竟如此无礼,衢州知府的家教都教到狗肚子里了吗!”
言罢,苏异上前取出刺入地面石砖中的长刀,王巡捕与郑轩都是一个哆嗦后退一步,生怕长刀下一刻便会劈向他们面门。
然而苏异只是收刀罢了。
郑轩见状便以为苏异口不对心,依旧忌惮自己的家事,便又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子,殊不知前来四人却从不曾将其放在眼中。
见四人没有半分恭敬的样子,郑旭心下更为恼火,却碍于苏异的刀而不敢有异动,只得在心中几下一笔,腹诽一句“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他一心认为苏异依靠的是武器优势,这个错误决定绝对会叫他再吃一个大亏。
苏问秋几人也是心知那郑轩并不会赔礼,也就不与其计较,顺着王巡捕的引领便也进了花厅上首的客席安坐下来。
厅中其他的差役看一行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善,尤其的郑轩和他的未婚妻卫姣,两人交头接耳,眼神是不是瞟向苏异与苏问秋,似乎在编排他们的坏话,甚至卫姣的眼神还落在邬寐的身上。
大概女人看见比自己更加漂亮的女人都会不自觉地产生些敌意,然而她打错了算盘,那个比她更漂亮的姑娘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邬寐自然注意到了卫姣的目光,那目光盯着他分外的不舒服。
暗唤了一声一直跟在身后侍候的那位伪装成马夫的暗卫,他低声道:“老六,那个女人,事后给我挖了那个女人一对眼睛。”
林樊坐在他的身边自然把一切听的清楚,不由得就虎目一瞪邬寐,后者顿时泄气。
“好吧,我放过她一次。”
林樊方才满意,倒是不吝啬夸奖:“此女目中无人,眉目刻薄,不及你。”
邬寐心下虽然欣喜,却故意冷着脸道:“别拿那种女人跟我比,区区杏林谷中人便敢如此放肆。”
“是,她与你提鞋都是不配的。”
林樊此话倒不是恭维,从江湖势力与排名来讲杏林谷不及璇玑阁,若不是苏家文曲苏医一脉淡出江湖,哪有杏林谷什么事儿?
而璇玑阁背靠幽都苏氏一族,自然从医术道江湖地位都不将杏林谷看在眼中。
苏问秋瞧了瞧邬寐,问身侧的苏异:“这么怎么了?阿异,邬姐姐变得又乖又怂啊?”
他真的十分好奇,前一日的酒宴上两人除了喝酒还发生了什么!
“不知。”
看着苏异的情绪依旧很差的样子,少年叹了口气,自己还没生气,这人帮自己气什么?
不过,他也只能叹息道:“我自幼长于山野,其实并没有多矜贵,那些人不将我放在眼中是常事,何必动怒?现在要紧的是,若能破他们束手无策之案,就算我们不与其为难,他们亦难自处。”
听过此言,苏异总算轻笑一下,觉得身侧的少主实在有些蔫儿坏。
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唯自信己之实力,最后你们遍寻良方无解之题,我轻松解决,并不言语,就一直臊着你。
王巡捕唤人上了茶饮,又将准备好的案宗的分发到各人手中。
众人慢饮一口,是茉香扑鼻的花茶,此间别有一番香甜,其中似有蜂蜜。
“衢州多茉莉,便制成花茶搭着茉香蜜与枳,便是此地独有的衢茶。”
那王巡捕说的好听是特产,想必也是两浙特供之物,不过衢州府本就是督查使程大人家乡,多有照顾家乡也是人之常情。
四人都没大听王巡捕的话,便也没做回答,只捧着新的案宗,细细看了起来。
这次的死者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以及男主人的母亲,男主人是一位杂货铺的掌柜,平时对母亲特别孝顺,母亲已经有八十岁,腿有毛病,男主人遍寻工匠,不惜上京才带了一副名为“四轮车”的代步工具回来,方便母亲出行去离家不远处的小凉亭与其他妇人打牌九。
此外他的妻子十分知礼,又恪守妇道,相夫教子。
夫妻两人关系非常和睦,可谓举案齐眉,别说打架,吵架的事情也从来没发生过。
两人还有一名十二岁的儿子在府城外的衢山书院读书,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这一家三口住在不大的祖宅里,三天前的夜里,邻居听见他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然后是摔东西的声音。
这位邻居是老妇人的牌友,邻里邻居的便准备过去劝一劝,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便回到家,站在自家院子里的石桌朝里面张望。
结果突然就看见老妇人坐着轮椅从饭厅的阁楼上摔了下来,一时间血流如注,当场毙命,面门上的两个眼窝里还插着一双筷子。
邻居意识到事情不好,赶紧叫来自己家的男人去报官,官府的差役把门撞开,大家从院子进屋一看,发现屋里到处是鲜血,像粉刷朱漆一般的情形。
妻子倒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被砍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半张脸都削了下来,被皮肉连着挂在脖子上,身侧放着的是一把砍骨菜刀。
而丈夫的死状则更为触目惊心,他身首异处地扶在地上,脑袋掉掉进了洗好菜沥水的盆子里,两眼瞪得很大,流得绿油油的菜上满是血……
和上一桩案子一样,案发当时完全是密室状态,并没有人从外面闯入的痕迹,邻家妇人目睹之时至差役寻来也未见有人离开小宅院。是以官府认为,是夫妻二人突然神智失常,妻子把筷子插进老妇人的眼睛,将她从阁楼推了下来,随后夫妻俩持刀对砍。丈夫以为妻子死了,准备去找工具清理现场,被妻子从后面突然偷袭,一刀剁掉脑袋,然后妻子也因为流血不止,支撑不过几步便坐在地上死了。
官府反复询问发现尸体的邻居妇人,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卫大令使的人也仔细检查了他们当晚吃的食物,也没又发现任何诡异秘药的痕迹。
整个案子目前处于胶着状态,毫无进展。
听完之后,苏问秋紧皱着眉头问道:“死亡顺序是凭何推断?”
卫姣冷然地回答,语气中失踪带着不屑:“是本令使的推断,凭依显而易见。丈夫平素孝敬母亲,是以怎会是他把筷子插进母亲的眼睛里?此外,若是丈夫先杀掉了妻子,然后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更是无稽之谈,医理常识罢了,若连这些都不懂,便不要验什么尸了。”
言罢,她又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