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尧没有回答，他只是面色淡淡的站在林敖的对面。
他仿若听不懂林敖话里面的那些深意，淡笑了一下，“我的成长脱不开父亲这些年的教导。”
林敖的眼皮再次抽动了一下。
林尧仿佛是在故意气他一般，也是话里有话，他这话像是有两重含义，但是怎么想这话又没毛病。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感谢林敖这些年的教导，他才能成长到这么优秀，另一种意思就是林尧成长到这个地步，让林敖也拿他没办法，也是林敖自找的。
林敖发现了这个儿子是真的滴水不漏。
从刚才那一句话他可以确定林尧就是在装傻，他从不曾真的看清这个儿子的真面目，他看走眼了，而且走眼的非常严重。
他如果再这么继续兜圈子下去，林尧绝对会比他还能模糊话题，说话似是而非，他也绝对不可能从林尧的口中知道他想知道的那些。
纵使这会林敖有一种被人糊弄的怒火在心里翻腾着，但是他还是压下这股气，立刻变换了对待林尧的态度。
他冷着一张面孔不再和林尧兜圈子，直白的开口，“你分明就知道，所谓的敌袭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你记恨你大哥对你下手，所以你就杀了他！”
林尧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眼神中恰到好处的流露出惊讶之色。
“敌袭是假的？大哥对我下手？莫不是这所谓的敌军也全部都是大哥策反找的借口，我昨夜遭受的一切都是大哥所为？”
林尧的每一个表情都展现的十分恰到好处，但是他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对。
他分明知道，他什么都清楚，偏偏还要装个样子，什么都不愿意说，像是在挑战人的心态底线，也像是无聊的猫逗老鼠。
他越是这样不紧不慢，便越是有一种在人心底拱火的感觉。
林敖心底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跟他装！
他忽的站起身，“砰”的一巴掌又拍在桌子上，怒目圆瞪看着这个身材比他还要高大几分的儿子，他隐忍的额角的青筋都绷的死紧。
“林尧！”他第一次这样直呼林尧的名字。
林尧抬眼，面色淡淡，连那点装出来的惊讶都没了。
“父亲如何这般气恼？这件事若真想父亲所说，该生气的那个人也该是我，不是吗？”
林敖心底里面翻腾的那股怒火，骤然一顿，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盆熊熊燃烧的怒火，骤然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他的嘴唇动了动，看着林尧的眼睛又微微眯起来。
林尧浑然不觉他的探究打量，似乎察觉不到危险的蔓延。
“我从不知大哥竟恨我至此，竟然花了如此大力气鼓动整个营地的将士们都听从他的号令，搞了如此大的混乱，只为了要我的性命。”
“昨夜我九死一生才突出重围，终于回到了家中，父亲既然早就已知这一切都是大哥所为，不去计较大哥为何这么做，也不去安排那些往死的士兵的后事以及抚恤家人，却先来质问我是否害死了大哥，父亲对大哥的纵容就如此之深？”
面对林尧的这一番堪称是质问的问题，林敖有一瞬间的哑口无言。
因为林尧所说的都是实情。
只是林尧心底从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偏心，也不觉得自己的偏爱有任何问题，所以从不曾在意这些事情。
直到现在被林尧这么明显的扯出来摆在明面上，才叫他有一瞬间的哑口。
两相对比，一下就显出他似乎真的过于凉薄，起码对林尧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下一瞬林敖就瞬间反应过来，他一下子被林尧的话带进去了，注意力都一下被转移到了别处。
他现在只想听到林尧亲口承认是他动手，他想知道林尧到底是为什么，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一瞬间又敏锐的从林尧方才那些质问当中察觉出一丝难掩的怨气。
林尧在怨？为什么？是在怨他的这个做父亲的对他没有那么关切？
那么林尧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怨恨他对待林尧和对林昭的态度如此截然不同，怨恨之下才选择了杀掉林昭？
林敖有一瞬间眼神复杂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林敖反而一瞬不知该怎么应对。
一个二十多年都沉默寡言，从未向他有过任何感情诉求和孺慕之情的儿子，忽然表现出对他这个父亲亲情的渴望以及怨恨。
饶是林敖，一瞬间也不免生出些又惊喜，又古怪的情绪。
那一瞬间，林敖忽然真切的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已弱冠之龄的人真的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下属，他和林昭一样都是需要自己关怀的儿子。
林敖的眼神不免复杂又柔软了一瞬。
他脸上的冰冷都褪去些许，“这就是你想要的？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些害死了你大哥？”
他这话没头没尾，根本对不上林尧方才所言。
但是林尧还是立刻就明白了林敖这话里的意思。
他太了解林敖了。
这些年为了更好的在林敖眼皮子底下伪装，他无数次反复琢磨林敖的话，观察林敖的表情，通过他一点点的表情变化，就能判断出林敖在想什么。
他比林敖以为的更了解林敖本人。
林敖这会儿估摸着以为他是为了那点子父爱所以才嫉恨动手的吧。
林敖一边警惕他的狠心动手，一边又自傲与儿子是为了自己才对兄弟动手，显出他的重要性。
林敖本身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好人。
理解透了林敖的想法，林尧心底嗤笑。
老师领导的这个想法本身就有他刻意引导的意思，林尧还是觉得好笑。
林敖是凭什么觉得二十多年的不管不问，甚至是苛待以后，自己还会如此在意一个所谓父亲？
但是这话他不会说出来，林敖这样想刚好符合他的意思。
林尧轻笑了下，依旧如同方才一般，语气坚定道，“大哥不是我害死的，我没有动过手！”
再说一万次，他也会是这个答案。
林昭，分明就是死于老虎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