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勤快在顾明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想拉住他，可就凭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哪有顾明的力气大。
眼瞅着自个儿拦不住，也就只能跺跺脚跟了上去。
“忒！”马志杰头都没回，就先往地上啐了一口。
身为马学文的侄子，他还是在头一次在保卫科被人呛着。
虽然现在马学文已经不管事了，但董明和李志坚俩位副科长为了得到他的力荐，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尊重他。
因此连带着身为马学文的侄子，马志杰的小日子过得也是相当滋润。
平时只要不是太出格，两副科长都会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明走进办公室，好家伙，地上一堆烟屁股不说，屋子里的气味也是异常的熏人。
撇了一眼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窗，上面灰色的尘土肉眼可见，想来也是长年不开。
顾明伸手拉了一下墙边上的绳子，随着“吧嗒”一下，悬挂在众人上方的螺纹式灯泡应声而亮。
冬天的早八点，外头还都不怎么亮，更甭提屋里。
一时间，除了顾明，其余人都眯起了眼。
“你小子谁啊？开什么灯？吃饱了撑着来我们保卫科管闲事？”马志杰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顾明，看他年纪不大，立马变得有恃无恐。
“马哥，昨儿个上午来报道的就是这小子。”
说话的人声音特意压的很轻，但办公室就这么屁点大地儿，顾明想听不见都难。
这下，顾明想都不想，张嘴说道：“我就是你口中的天王老子，你刚才还想说啥来着？”
论横，就得比他更横，顾明对朋友和气，不代表他没脾气。
昨天的闭门羹，加上现在的堵门，他自然不可能再给马志杰什么好脸色。
马志杰仗着自己身份特殊，还在继续发号施令：“就是你小子啊，也好，既然你来了，今儿个就带着你们机动组去站岗吧。”
“哦？”顾明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架势，不禁反问道：“我们去站岗？那你们呢？”
马志杰自然不可能承认他们是想去偷懒：“我们？你管那么多干嘛？哥儿几个另有任务？”
马志杰越是嚣张，顾明就越不惯着他：“如果我没记错，咱们保卫科有行动的话，必须最少由一名副科长带队吧？但我就在刚才看见科长们都出去开会了，请问你们要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小宋，我这话没说错吧？”
宋勤快站在顾明身后，正看着好戏，没想到自个儿会被点将，这不是逼着他站队嘛。
低着头的宋勤快眼咕噜连转几圈，想到马志杰一直以来的仗势欺人，当即豁出去附和道：“对，咱们组长讲的没错。”
不去理会脸色越来越差的马志杰，顾明自顾走到窗户前，把锁窗用的铁扣子往上抬起，然后用力向外一推。
外面的空气虽然冷，但起码闻着不臭。
深呼吸几口，顾明对着还在想法子准备狡辩的马志杰接着说道：
“行了，没有其他事儿的话就赶紧走；这次我就不追究你越权的事了，今后多看看咱们的行动准则和保密条例，甭耽误了正事。”
马志杰平日里也算是伶牙俐齿的主，但这次碰上了顾明，只能算他倒霉。
“你...”
“你...”
本就理亏的马志杰，这下软的不行，就准备来硬的。
顾明眼瞅着马志杰挽起了袖子，是想动手？
秉着先下手为强，顾明抢先一步一把扣住了马志杰的手腕，精准的捏在麻筋上，然后往后一拉。
“疼！”
“疼！”
马志杰连一招都没出，就被顾明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理会哭爹喊娘的马志杰，顾明直接把他架到屋子外面，发现边上两个办公室门口此时也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故意放大音量说道：
“还是那句话，甭管之前怎样，打今儿起，你马志杰真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这个组长商量就成。”
人善被人欺。
顾明就是想让保卫科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怕得罪马志杰，今后其他人如果也想掺和，那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一旦这次表现的弱势，那今后指不定谁都敢上他们机动组来要人。
解脱后的马志杰，快步走到空地上，甩了甩胳膊才急赤白脸的回头放下狠话：“你小子有种，敢得罪我，咱走着瞧。”
顾明见他还敢嚣张，立马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吓得马志杰急忙住嘴，他这时才想起来，顾明可是在东来顺敢打洋人的主。
重新走回屋内，宋勤快主动为顾明介绍了小组的其余几人：“组长，这位是岳丘山、陆木生、蒋二毛，今儿个你来，咱们的正式编制算是满员了。”
顾明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分厂保卫科正式编制一共有24人，临时编制55人，其中稽查组正式人员10人，警卫组8人，机动组4人。
此外，他们这些人还属于预备役民兵编制，每几个月就会分批拉出去进行战备训练。
几人各自介绍后，顾明也不多啰嗦，直接让他们带人去干属于份内的活。
岳丘山在机动组呆的时间最久，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顾明，想说些啥，可话到嘴边却又化为了无奈的叹息。
顾明喊住了想要一块儿跟着出去的宋勤快：“小宋，你帮我去把厂服领了，顺带再把咱们厂的规章制度、科室的保密条例找出来。”
面对顾明的指派，宋勤快乐呵呵的回了俩字：“得嘞。”
等四人都出了门，顾明才发现这办公室那叫一个乱，简直就是垃圾堆，都没法下脚。
一地的烟灰烟屁股不说，仅有的一张办公桌上还满是乱七八糟的油皮纸、小黄书，桌面上的灰估摸着也是包了好几层的浆。
走进一扒拉，里面居然还有本叫《江湖豪客传》的黄色封面小说。
顾明翻了几页，才发现这本小黄书居然是四大名著《水浒传》的前身。
连忙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把它放到窗台上搁着，待会儿打扫完，正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正准备亲自动手打扫卫生的顾明，看了一圈，发现笤帚、簸箕、抹布，要啥没啥。
当即只能抽身来到隔壁警卫组办公室，这间屋子倒是干净的很，而且最里面居然还摆着一个柜子，和他们那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拿上家伙回到自己办公室，幸好房间面积不大，打扫起来也不算太费功夫，就是那个常年不擦的桌子，费了顾明不少劲。
那一团团泥球，估摸着都快可以论斤称了。
“嗯？”
离开半个多小时的宋勤快再次回到办公室，要不是看到躺坐着的顾明，他绝对怀疑自己这是进错门了。
眼瞅着突然变得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宋勤快惊讶道：“组长，这是？”
顾明抽着事后烟，没好气的回道：“好歹是间办公室，你瞧瞧之前那邋遢样儿，怎么呆人？”
“唉~”宋勤快无奈的叹了口气才开始解释：“明哥，我们组的人一直在外面干活，哪有功夫回来休息哟，这都是另外俩个小组，中午没事就过来抽烟闲扯，而且这帮懒货走了也不打扫，一来二去就成那样了。”
这倒是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行了，别发牢骚，把东西放下，再把这些抹布洗一下，然后顺带把笤帚什么的去还给隔壁。”
打发走宋勤快，顾明门也不关，就把身上的棉袄棉裤脱了下来，然后换上一身崭新的制服。
衣服的样式颜色和车间工人们的差别不大，重要的是那块挂在手臂上，绣有“保卫科”三字的红袖章。
穿上这身衣服，带上这个袖章，顾明今后在轧钢厂才算是可以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