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天亮之前，山里训练的军队就全部撤离，一辆辆军用车开出村子。
赵路昨夜走之前还特地和周妍说：“只是暂时撤离而已，下次会换支队伍过来接着训，山里还挺好玩的。”
周妍那时候只随意又敷衍的点点头，军队离开才好，她进山方便。
清晨，打开院子大门，周妍家里的位置能俯瞰整个向阳村，村庄蒙了一层薄雾，天也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周妍拎了东西，又拿出一把雨伞备用。
往大队院子走去。
存放工具的小院子里，贺大爷果然还在这里，秋收后他要将农具全部修理好存放起来，等到来年确保能正常使用。
“贺大爷，我给贺阳送些东西，谢谢他前些日子帮我忙。”
周妍知道对方肯定会推脱，把东西放下的同时又说：“我想进山捡蘑菇，能麻烦贺阳和我一起去吗？”
“小周啊，你把东西拿回去吧，进山的事情好说，不用拿东西。”贺大爷连忙摆手拒绝，这些带着食品店名字，包装严实的东西肯定不便宜，他们爷孙俩是受之有愧。
“您拿着吧，我自己留着也吃不完。”
撂下东西，因为没见到贺阳身影，周妍也就转身离开了，脚步飞快。
贺大爷站起来时候，对方早就跑没影儿了，他看着院子留下的东西，泪光闪烁……
从大队回家时，雨滴渐渐落下，乌云瞬间遮满天空，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雷暴。
周妍打着伞，在路上遇到熟人。
赵红梅行色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怀里抱着好几匹花布。
看着是要做衣裳，但是方家又只有两位女性，这样数量的布匹又未免太多……
赵红梅自然也看见了周妍，对方手里打着一把红色伞面的雨伞，和她上次弄坏的那把一模一样。
想起些不美好的回忆，赵红梅脚步更快，从周妍身边擦过。
周妍：“……”
走这么快，怕她让赔伞啊。
短暂的插曲周妍来不及细想，等她回到家后，雨势已经很大了，乌云沉甸甸的压下来，和远处的山峰林海连在一起，雨水落地飞溅起层层水雾，雾霭朦胧，山水泼墨。
周妍想把灯拉开，但是停电了，她只能点着煤油灯和蜡烛。
这时候天色漆黑如墨，灯火昏暗，坐在炕上书不能看，针线活不能做，只适合发呆。
周妍拿了块圆润的石头，砸核桃吃。
……
村里的街道聚起一条条小河，地势低的人家，水渐渐漫进屋子。
张晓娟住在孙大娘家里，正是村里前街较为低平的地方，她在东屋的小矮房里住，水顺着门槛流进来，只能用簸箕不断的往外盛水。
“晓娟啊，你收拾收拾东西来上屋待着吧，这里都没办法睡觉哩。”孙大娘披着雨布，过来看张晓娟。
原本是为了方便和不添麻烦才主动选择住在偏房的，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容她多思考，张晓娟将行李和衣服卷成个包裹，带到上房去。
“你住西屋吧，原本是我儿子住的屋子，不过他也不会回来，你先安心住着。”
孙大娘用笤帚扫扫炕，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几乎没有尘土。
张晓娟看了眼堆在炕柜上的被褥，轻轻点了头。
等天气晴朗，她就立刻搬回去……
因为下雨，晚上也没停，张晓娟在孙大娘家热了些棒面饼就着小米粥吃。
吃完后她主动收拾了碗筷，去西屋休息。
孙大娘坐在东屋的炕上和孙大爷说话：“晓娟这孩子真不错，勤快懂事，要是能给咱们家当儿媳妇就好了。”
孙大爷嘴里叼着烟杆，闻言轻哼一声：“哼，那不成器的小子还能娶上城里媳妇，想得美。”
“咱儿子咋了，咱儿子还是肉联厂的职工呢，多吃香啊。”孙大娘瞪了一眼老头子，表情不满。
“行了，早点睡。”
孙大爷在炕沿磕磕烟杆，把里面的灰倒出去。
东西两屋隔着外屋地，各自都有一扇木门拦着，两屋间只要不是大声说话相互是听不见的。
张晓娟收拾好东西，安然入睡。
半夜，不知何时雨势渐渐转小，院子里传来响动，因为很轻微，没人注意到。
屋门也被推开，摇摇晃晃的身影，直接往炕上摸去。
“啊！”
……
夜半时分，铁门被拍的哐啷作响，周妍从梦中惊醒。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才起身去院里开门。
“晓娟……”
这位访客出乎周妍意料。
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对方的衣服都被淋湿，紧密的贴在身上，因为道路泥泞，鞋面也被黄泥蒙住，裤腿湿了半截。
“进来。”
周妍把人拉进屋。
依旧没有来电，她只能先把手电打开，屋内点上蜡烛。
然后给张晓娟拿了毛巾和干净的衣服。
“你先穿我的衣服吧。”周妍说道。
“谢谢……”
张晓娟接过周妍给的东西，双手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有些冷还是恐惧。
周妍倒了两杯热水，里面加了点蜂蜜。
等到对方换好衣服才将蜂蜜水给她。
“这是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周妍轻声问道。
“对不起……”张晓娟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能让我先在这里住一晚吗？”
“当然可以，先休息吧。”
周妍给她铺好被褥，什么都没多问。
刚刚那一瞬间，周妍还以为是王喜田又去找晓娟麻烦了，仔细思索后又觉得不对。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要出事只能是在孙大娘家里出事。
张晓娟上炕后一直蒙着被子，拒绝交流，只是被子下的身躯颤抖着。
——因为恐惧。
“……”
周妍若有所思。
夜里的插曲，让周妍晚上也没休息好。
她第二日起床时，张晓娟还在沉沉睡着。
这可是头一次周妍起床在张晓娟前面。
没有惊动对方，周妍去锅里煮了玉米，又冲了两碗麦乳精。
等到早饭做好，张晓娟也醒来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张晓娟看着精神了许多，但在白天……她脸上的伤也更明显。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在孙大娘家里挨的打？”
周妍看着对方脸上的淤青，皱着眉问道。
孙大娘也是向阳大队的妇女干部，家里人口简单，所以当初才会主动让女知青去她家借住，因为干部要做表率，她家又正合适。
对于孙大娘，周妍也见过几次，干活麻利，但不像是会故意伤人的无礼性格。
那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