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叶子把车停到公寓的地下车库后，戴上了临时买的棒球帽遮住脸，才从车里出来。
进家门第一时间检查了门背后、金属连接处的小球，确定位置没有移动后才放心地换鞋进去。
她拉开了电视柜右侧的一个抽屉，只见里面堆着九、十部各种不同型号和牌子的手机，只不过大多数的屏幕都已碎裂，剩下看起来比较完整的也开不了机了。
这些都是在过去案件中被搞坏的手机……一部分，毕竟还有很多直接粉身碎骨，找都找不回来，就像这次一样。
扒拉了一下抽屉，山海叶子从底下拿出一部不起眼的黑色翻盖手机，打开后只见它的屏幕最上端碎了一块儿，但并不影响视野。
她找出电池装上，顺利开了机。而这部手机的联络簿里的名字都长得奇奇怪怪的，有小人鱼、米奇的童话风，还有的干脆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排列。
她翻出一个名叫“mrfinch（芬奇先生）”的联系人，发了些什么过去后，就立刻删除邮件、关机、拔电池，再随手扔进了抽屉。
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山海叶子正准备换衣服再好好洗个澡，家里的座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那边传来一个听起来非常严肃的男性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是山海小姐么？这里是东京警视厅……”
山海叶子耐心地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自觉地出声打断了他：“诶？你是说石川幸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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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就在游乐园之行的第二天，山海叶子戴着帽子、打扮低调地到商场买了部手机。刚出来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日本丰田停在建筑外的路边。扫了眼车牌，她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车窗降下后，露出一个戴着眼镜、眉毛有些稀疏、穿着西服的男人，山海叶子打量了他两眼，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风见刑事？”
见对方点点头，掏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自己后，山海叶子跟他打个招呼，坐上了汽车的副驾驶。
“其实我自己去就好，这样麻烦您专门跑一趟来接我，实在很不好意思。”她微笑道。
“不。”男人见她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启动车子朝警视厅的方向开去，“冒昧打扰您我们也很抱歉，毕竟拜托一个受害者和之前谋害过自己的歹徒见面什么的，实在过于唐突。因此很感谢您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山海叶子客气了一句后，两人都没再讲话，就这样保持安静地到达了东京警视厅。
两人从负一层停车场坐电梯上到大厅，在一个入口闸机那里停了下来。旁边还站着个拿着塑料筐的、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
对上山海叶子疑惑的眼神，风见裕也解释道：“出于保障警视厅信息安全的要求，得麻烦山海小姐先把手机暂时留在这里，出来后就会归还您。”
山海叶子没什么异议，掏出手机关机后放入框内。跟着男人继续往里走去，坐电梯上到了高层，进入了一个装着特质玻璃的探视室。而玻璃那头已经等着一个面色憔悴、留着橘色头发的瘦弱女人。她背后站着负责监视的警察。
“那么我就在外面等着好了。”风见裕也礼貌地说了一句后，走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山海叶子对上女人看过来的死气沉沉的眼睛，顿了一下才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对视着。
“……石川小姐，你想见我是为了什么？”山海叶子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面带好奇地问道。
石川幸子低头避开了她的眼光，带着手铐的双手紧张地攥起来相互摩挲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只是想，想当面给，山海小姐道个歉。”
听到这话的山海叶子一愣，拧眉打量了一下女人隐隐带着愧疚的表情，听着对方继续道：“我，很抱歉，把无辜的山海小姐拉进来。但其实，我并没想伤害您，本来想一切结束后就停下灌入房间的流水，然后回去放了您的……我原来，本来真的没想杀了您。”
山海叶子依旧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方，见她不安地停下了话音，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脸，声音里充满了爽朗：“诶？可是你明明都已经干了，现在突然说什么抱歉，会不会太虚伪啊？”说什么没想杀她，最后不还是启动了手腕上的装置并把椅子沉入了水底么。
用如此开心的表情说出如此戳心的话，房间离其他两人都惊讶地愣在原地。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生气，只是在单纯地讽刺？
石川幸子瞪大眼睛看着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苦笑出声，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低下头弱弱地说道：“的确，这也太虚伪了。”
她抬头重新对上女生那带着笑意的瞳孔，开口道：“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难被人原谅，却依旧任性地把您叫来说了这些废话……总之谢谢您愿意为我抽出时间。”
山海叶子不在意地摆摆手，见女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说了句失礼了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在门口的风见裕也惊讶地看了眼手表，十分钟不到就谈完了？
“请问石川小姐她？”他一边转身带她朝外走去，一边好奇地问道。
“嗯，大概就是伤害了无辜的人，不符合她平常的处事原则，所以辗转反侧，非要当面跟人道个歉，安慰一下自己的愧疚心吧。”山海叶子不留情面，声音没有起伏地吐槽道，说着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好奇地问道：“这里应该不是刑警的办公区域吧？跟我上次来的地方不太一样呢。话说之前负责这个案子的佐藤警官她们呢？我还以为这次见面也是她们负责的。”
“其实现在这个案子只剩下一些细节需要确认。但石川幸子突然提出要见您的要求……为了尽快结案，我们才冒昧打搅您。至于佐藤警官她们，有其他案子要忙。”风见裕也解释道，内心却有些惊讶于女孩没心没肺的表现。
遇到曾经想杀害自己的家伙，很少有人能保持如此的平静。大多数人面对被逮捕的歹徒，也依旧会不自觉流露出愤怒、害怕或者某种欣慰放松的情绪。
但对于山海叶子来说，那个犯人不过就是一个过客，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
这种处事不惊的淡然心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降谷先生很像啊……不，或者说，跟那些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已经能很好地处理情绪的警察或侦探们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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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了这条走廊后没多久，探视室隔壁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安室透手上拿着一叠资料，朝两人离开的方向投去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转身推开了探视间的门。
有些颓丧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石川幸子听到声音抬起头，当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金发男人后，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难怪……原来你是警察啊。”
安室透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翻开手上的资料，同时沉沉地说道：“我们已经满足了石川小姐的愿望，现在该轮到你满足我们的愿望了。”说着拿出两张照片，一张上印着她使用过的袖珍手|枪，另一张是那个装着迷药的手镯。
“可以请石川小姐说一下，是怎么获得这两样东西的么？”
“你，不是普通刑警吧。”石川幸子答非所问，“从前几天开始，审问我的那些人也是，比起我杀死的那几个家伙，你们都对这几张照片上的东西更感兴趣。”
安室透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看穿了她转移话题的目的，一针见血地说道：“说实话，我无法理解石川小姐你如此坚持保持沉默的理由是什么。想当面跟山海小姐道歉，我还以为你是良心未泯，但却对我们警方的询问置之不理……”
石川幸子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下眼眸。
“看起来也不像是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获取渠道后，会遭到杀人灭口……难道你只是单纯地憎恨警察夺走了你向山本大介报仇的机会么？”安室透灰蓝色眼眸仔细扫视着女人苍白的脸孔，对方听到他这个推测，依旧无动于衷。
他皱眉低声道：“看来也不是在怨恨我们……会仅仅为了参与‘审判’成员的完整，就做出绑架无辜的人的举动，事后又因为后悔伤害山海小姐而坚持向她道歉。另外，选择通过直播向大众揭示其他几人罪责本身，就是一个叫人比较费解的行为——毕竟比起直接暗中杀人，这种把一切曝露在大众眼前的做法怎么看都有些吃力不讨好。”
“石川小姐，你的行为真的充满了矛盾……你究竟在坚持些什么？”
听到这的石川幸子抬头扫了男人一眼，但很快又垂下眼眸，自顾自地盯着眼前的桌子。
安室透思考了一下，翻开了资料最下方、一个封皮上写着《山野梦神》的本子。
有一页上写着一段独白：“我在梦境里保持着最本真、最快乐的自己。很多时候，我都希望现实是梦，而梦是现实。”
“说起来，这个剧本的主人公也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呢。就跟石川小姐一样。”安室透低头一页页翻着纸张，自顾自评价道，“在枯燥的现实里按部就班，但在睡梦中却成为了一个可以篡改别人梦境、只为取乐自己、行为放肆大胆的‘神明’。”
“难道上杉小姐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以你为原型的么？”安室透说着抬起头，看向目露怒火的石川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