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下的毒，的确狠。
大夫到的时候，元夜寒已经不省人事了，那大夫摸了一把脉博，浑身像卸了劲儿似的，叹了口气。
“王爷中毒太深，老夫，只能尽力而为！”
千寒呼吸一滞。
“大夫，我求您，定要救活我们家王爷。”
他跪在了地上，甚至，给大夫重重磕了一个头。
身后的侍卫们也纷纷不约而同地下跪，看见这一幕，大夫拿出了保命药，先给元夜寒喂下。
元夜寒中的叫蝶毒，中毒之时，全身上下的经脉如同虫子啃噬一样，痛不欲生，即便元夜寒处于昏迷之中，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蚀骨钻心之痛。
疼...
出奇的疼。
甚至，比他在皇宫中，挨着父皇的鞭子，还要疼！
而更疼的，则是他想到了阿楚的离开。
那般决然的神情，让疼痛，被放大了一百倍！
昏迷中的元夜寒，蹙起了眉心。
为了补偿阿楚，他费尽心思，百般算计，让楚乐忘记了过去，让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起初的楚乐，对他满是防备，而他也出了奇地有耐心，一步步地靠近她，哄她，真心待她。
元夜寒突然觉得有些悲怆。
阿楚。
那些日子的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你的。
那段日子里，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男人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
那滴泪珠蕴含着什么？
或许是不舍、或许是悔恨、又或许，是爱而不得...
到了夜半的时候，元夜寒彻底毒发了。
他猛地睁开了眸，一双眸子猩红的如发了狂的野兽，嗜血渗人。
“王爷，您...”大夫狐疑片刻，随后恍然，元夜寒这是被毒药控制，神志不清了。
刹那间，元夜寒唇畔溢出低吼，他从床上跃起，拼了命地锤自己的头，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彻底沦为了一头猛兽！
砰！
一个青花瓷被砸碎，元夜寒的骨节上，血液妖娆地绽放着，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一下又一下，砸碎了所有的瓷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千寒等人，待千寒冲进去的时候，他的眸光，闪烁着浓浓的震惊。
元夜寒的双手，满是鲜血，他的脖颈上、胳膊上、乃至身上，都布满了斑驳的鲜血！
可元夜寒，却仍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他冲向了墙壁！
“快！拦住王爷！他毒发了！他想要自尽！”大夫惊呼。
千寒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元夜寒，可元夜寒力气惊人的厉害，直接将千寒掀翻在地。
“不行，王爷！您清醒一点！”
受到了阻拦，元夜寒不耐烦地咆哮一声，双拳聚集全部真气，狠狠地朝千寒袭去！
“噗——”
千寒重重地挨了一拳。
鲜血模糊了元夜寒的双眸，却安抚不了他狂躁的内心。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死！
浑身疼的，让他想死！
“滚！”
元夜寒一脚踢开千寒。紧着，又有不少侍卫冲了进来，可他们，都不是元夜寒的对手！
“都给我滚开！”
元夜寒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仿佛被毒药操控的木偶，一心只想死！
侍卫们倒地的声音接连传来，屋内一片狼藉，元夜寒喘着粗气，盯着地上的瓷片，猛地弯腰拾了起来。
随后，刺入了自己的手臂！
“王爷！”
千寒在地上滚了几圈，强忍着疼，他那破败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元夜寒冲去。
元夜寒目眦欲裂，他举着那瓷片，一下，又一下！
他的手臂上，满是刺眼的伤痕！
千寒大惊失色，他的心，痛的无以复加。
可即便是侍卫们接二连三地扑过来阻止王爷，元夜寒的动作，都没有半分停顿！
“王爷！”千寒低吼道：“您难道不想再见王妃娘娘一眼了么？！”
“您难道，就甘愿这么死了么！”
“难不成，您真的不想再找回王妃娘娘了么！不想跟王妃娘娘共度余生了么！”
“王爷！”
“若是您死了！”
“就再也见不到你的阿楚了！”
“阿楚...”
元夜寒的动作一顿，随着脑海中浮动的身影，乌黑的嘴唇蠕动的速度加快，“阿楚...我的阿楚...”
他不能。
不见阿楚！
他不能死！
咣当！
瓷片落在了地上。
本就是一小块儿的瓷片，瞬间四分五裂，元夜寒痛苦地咆哮着，他好疼，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啃噬了一样，那毒药在侵蚀他的生命，在一下一下，咬掉他的血肉！
那痛苦绕成了一把剑，一把要杀了他的剑，从他的脚底攀升，直钻心口！
心脏，撕裂了一样，那剑刺入了心脏最里面，又像一棵树苗，在他那残破不堪的心脏里，生根发芽，最后，彻底穿透了他的心脏！
痛苦涌向四肢百骸！
元夜寒浑身颤抖起来，他想死，他很想死！
可他告诉自己，不能死！
在让阿楚回心转意之前，在完成母妃遗愿之前，在让天幽国的百姓们不用担惊受怕之前，他坚决，不能死！
元夜寒撑过了第一个晚上。
天亮了。
体内的痛苦渐渐散了去，元夜寒干裂的唇，扯出了一抹弧度，那弧度不大，却撕裂了他的唇。
裂口处渗出了点点鲜血，可元夜寒却不在意，他眸光涣散，低声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庆幸与后怕，低浅地轻笑...
阿楚。
我当初，幸亏没让你吃掉忘忧丸。
吃下忘忧丸的痛苦，恐怕，便是这般了。
幸亏啊...
一抹光芒落在了他的手尖上，元夜寒的手指，似感触到了温暖，微微动了动。
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眸子，倏地有了几分亮光，他伸手，试图去抓那抹光芒，可最后只是徒劳，只能看着那光芒，从自己的手尖，一点点地穿过。
他试了好几次。
结果都是一样。
元夜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摊开手掌心，任由光芒照射。
这一晚上，他太累了。
元夜寒最终昏睡了过去。
当铺，屏风后。
楚乐褐色的瞳如古谭，深邃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看着她周身气息的变化，顾弦决清冷的眉眼微沉。
“我没想到，你恢复记忆后，他会放你走。”
楚乐眸光动了动，“他没有放我走。”
顾弦决拿茶壶的手一顿，不解地问：“什么？”
楚乐抬眸，淡淡地看着他，开口。
“准确地说，他根本没那个机会，决定我的去留。”
顾弦决怔了怔，“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