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您可还记得，当初在王府，你撞见了一场生日宴？”
颜柳说：“颜柳当时骗了您，那不是王爷为颜柳准备的，那是王爷为您准备的。”
“他说，您喜欢一个名叫许嵩的人，喜欢他唱的歌，说他是您的天上星人间月，王爷便费尽心思，搜罗了整个京城，才勉强找到了个这个叫许嵩的人。”
“可这唤作许嵩的人会唱歌不假，却不会唱您唱的那种歌，王爷便自个儿写词，将你唱的那段融了进去，让这许嵩日日练。”
“王妃娘娘，颜柳当初骗您，是也想逼着您认清自己个儿的心，人活一世，找到个相爱的人不容易，为何偏要错过呢？”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在听么？”
曲子悠扬，阵阵传入楚乐耳畔，裹夹着颜柳的声音，似闷雷、似海浪，敲打着她荒芜的心。
人在慌乱时，手会不自觉地做出动作。
楚乐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欲遮盖眼底的情绪。
怎料茶杯里根本没有茶。
楚乐一怔。
相爱。
她与元夜寒，是相爱的么？
原来，那是元夜寒为自己办的生日宴么？
楚乐不禁回想起来。
那日她还在心中苦笑，笑她连自己个儿生辰都不记得。
甚至连个知道她生辰的人，都没有。
因为在意她的人，都死了。
可谁又能想到，为自己置办生日宴的人，已经在她身边了？
颜柳叹了一口气。
她清楚这两个人别扭，一时半会，想必是不会和好。
可她心中，仍期待着两个人琴瑟和鸣。
“王妃娘娘，颜柳清楚，您心中对王爷有诸多怨恨，觉得他坏，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可您听颜柳的一句话。
王爷他绝非表面那般坏，当初颜柳脸被毁了后，他便想法子治我，直到那些大夫说实在治不好了，他心中有愧，给颜柳赎身不说，还给颜柳盘缠，甚至——”
话未说完，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
“颜柳。”
一眉眼间有些英气的女子缓缓走来，她握住颜柳的手，眸光温柔的几乎滴出水来。
女子下意识看向楚乐。
颜柳反握住女子的手，温柔幸福地对楚乐道：“甚至鼓励颜柳追求自己的爱，帮颜柳心爱之人也赎了身，让颜柳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楚乐细细看着那名女子，她长得很是好看，与颜柳不相上下。
很难想象，如果这两名女子一直被困在青楼里，有情爱却不敢诉说，会是什么模样。
古代是鄙夷同性相恋的。
她们能不畏世俗，坚定勇敢地选择彼此，该是有多大的勇气？
颜柳微微抿唇，叹息道：“王妃娘娘，能鼓励颜柳与同为女儿身的心爱之人在一起，这样的人，能有多坏呢？”
能摒弃一切世俗，大方鼓励两个女子诉说衷肠的元夜寒，能有多坏呢？
能有多坏呢……
楚乐揪着心窝处的衣裳，睫毛颤抖。
瞧见这一幕，风祁有些担心，他看向颜柳，道：“颜柳姑娘，你先去忙吧。”
颜柳点点头，没再多言。
她是希望王妃娘娘和王爷和好不假。
可强扭的瓜不甜。
强求的婚姻不圆。
结果如何，还要王妃娘娘自己选择。
风祁给楚乐倒了些茶水，绿眸泛起一层涟漪。
“姐。”
“难过就哭出来吧。”
他见不得楚乐这样。
楚乐捂着心窝的手一紧。
她很久都没哭了。
在燕国，被病态的风凌绝关着，被一些人看不起，被安乐羞辱、质疑...在那样黑暗的环境，她一步步往上爬时，她没有一刻想哭。
可现在，她恨不得泪如决堤。
真相揭开时，就如同你碰到了棉花里藏得针，突然刺的你倒吸一口冷气。
楚乐垂着头。
她眨着眼，拼命遏制住眼泪。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被催眠时，元夜寒带她看戏，那场戏很动人，她强忍着泪水，却还是被元夜寒发现了。
他当时说了一句话。
“想哭就哭，有我。”
他会帮她挡着。
可她如今想哭，他却不在了。
她甚至不清楚，元夜寒究竟死没死。
睫毛处一片湿润，眼泪终究是没掉下来，楚乐指尖抿去眼角的泪渍，吸了吸鼻子，挺直脊背，神情回归沉寂。
风祁神情错愕，他坐下身去，抬手抵着下巴，眉心拧紧几分。
“姐？”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方才还难过的不行，怎么眨眼间便跟没事儿人似的了？
看着楚乐尚且微红的眼眶，风祁忍不住发问，“你这又是怎么了？伤心过度，精神失常了？”
楚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此刻的她，有一种慵懒的冷漠。
许是经历了寻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后，养出来的气势。
“伤心是有的，但只有一点。
伤心到精神失常，不值得。”
说这话时，楚乐的声音还染着浓浓的鼻音。
风祁更迷惑了，“这是为何？既然知道是误会，你又为何说他不值得？”
看着满座宾客，楚乐缓缓道：“因为，我们之间，不只有这一件事，我们还有很多跨越不去的仇恨。
除非死人复生。”
风祁沉默了，说实话，他不太清楚元夜寒与楚乐之间的事。
他对这两个人的恩怨，还停留在天鬼药庄，元夜寒抢夺楚乐功劳一事。
还有便是。
元夜寒与唐贵妃有染，却还抹去了楚乐记忆。
说到抹去记忆一事……
风祁好奇道：“姐姐，我其实有一事不解，你吃了忘忧丸后，是如何恢复记忆的？不是说，吃下忘忧丸后，就连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么？”
楚乐怔然了一瞬，晶莹秀眸露出迷茫。
“忘忧丸？”
“是啊，他不是给你吃了忘忧丸么？说起这件事，我也是一腔怒火，吃下忘忧丸后，会对人造成极大的伤害，而且会痛不欲生整整三日，三日后虽然会让人忘却先前的记忆，可这人也得丢了半条命...”
后面的话，楚乐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她的脑海中，只有那天晚上，元夜寒冲进来阻止自己吃那颗黑乎乎药丸的场景。
忘忧丸。
原来那是忘忧丸。
怪不得他听见自己的叫声，会激动地冲进来，甚至抱住自己。
原来，他是后悔了。
他不想让自己吃忘忧丸了。
“风祁。”楚乐唇红如血，眼底微微猩红，挣扎道：“他没给我吃忘忧丸。”
愤愤不满的风祁瞬间愣住。
“什么？”
楚乐眸光有些氤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催眠了我。”
风祁眸光闪烁，震惊地蹙起眉心。
“只是催眠了你？不应该啊，他控制欲那么强，若是想除掉你记忆，他应该喂你忘忧丸才对...”
渐渐地，风祁声音小了。
看着楚乐了然的模样，风祁心中，浮现了一个结果。
元夜寒不舍得。
他不希望楚乐痛不欲生。
不希望楚乐一辈子都记不起来。
他只是，想要贪婪地占有姐姐一小段时间。
哪怕只有一段时间，对他来说，便是...
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