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括家
程括把李万才拉进屋商量对策。
攥着两千块钱，李万才摇摆不定。
“括子……帮兄弟一回，咱们……再干一票……”
“不可能！万才，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程括一脸不可置信，多年前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个孩子的哭喊……
在余城，这种“交易”已是常态，靠它发家致富的人数不胜数。人们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疯狂维护这种行为，使其形成巨大产业链。
这中间的丑恶勾当，人尽皆知。
这“活”来钱快，有钱不赚才是傻子呢！
“括子，算我求你了…来世我给你当牛做马…括子……”李万才抛开脸面，低声乞求。
他多怕程括不答应，多怕自己还不上钱。
实际上程括也穷怕了。没工作的几年里，媳妇儿跟人跑了，老本也吃空了。
“不行，万才，不行……”两人都被野火吞噬，野火的名字叫作良知。
李万才只想拿到钱还债，他还不想死。程括受不了道德的谴责，梦里的回环往复太过折磨。
这一晚，注定是无眠夜。
“穗穗，这么早就收拾行李啊？随便教教就行了，那么那么认真干嘛？”吴念念抠着指甲，一脸嫌弃。
“这不要去支教了嘛，挺兴奋的，就收拾收拾。”
施南穗没敢说实话，就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一群乡巴佬，有什么可兴奋的那儿的人，估计连英语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吴念念撇撇嘴，颇为不屑——都怪家里那老头儿，为了自己的声誉，竟然舍得让自己去支教！
吴念念家境优越，有这种心理很正常。施南穗不再和她多说。
对于之后的支教生活，施南穗可是信心满满呢！
程括几乎一夜没睡，顶着黑眼圈。李万才更甚，眼眶遍布红色血丝。
“括子，就答应了吧…我们去别的村子，没人会认出咱们……”李万才还在苦苦哀求。
“万才，我做不到……”程括痛苦的闭上双眼，有些动摇。
“括子，这儿的人都这样干……没事的，就最后一次……”
程括耳边又荡起乡邻的闲言碎语。
他们说自己没出息，只会吃老本、他们说自己窝囊废，连媳妇都看不住、他们说自己是自作自受，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说自己就该是这样……
“万才……干吧。”程括不想这样了。
他不懂为什么真心最后会变成假意，不懂为什么现实永远赶不上期许。
他要钱，钱才能改变一切。
两人稍作收拾便出了门，内心都怀着对未知的向往。
可贪念终究是贪念，贪念会毁掉一切……
施南穗提前两天就坐上了去丛山村的大巴。
和西河村不同，去往丛山村的路要长上大半天，这是王科伟对她的特殊关照。
丛山村是支教地点里最贫困的一个，几条土路是联系外界的主要通道。
面对坑洼的土路，车根本就开不进去。
“什么破路……”司机小赵费力地转动方向盘，极差的道路质量已经磨光了他所有的耐心。
司机嘴里仍然骂骂咧咧，施南穗一句也没听懂。
大巴车吱呀作响，似乎要被土路颠的散架。
“美女，这车实在是过不去了，剩下的路得靠人走进去了……”小赵还在与路面作斗争，急得脸红脖子粗。
土路变得越来越窄，也愈加崎岖。
大巴车是学校安排的，专门送支教老师。小赵送其他几个的时候都挺顺利的，唯有这最后一个，让他打起了退堂鼓。
“那就在这儿停住吧，辛苦你了。”看出小赵的窘迫，施南穗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提着行李箱，面前黄沙漫天飞，施南穗才是真正犯了难。
早知道，刚才就让小赵给自己指指路了。
悠长的小路一眼望不到尽头，施南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李万才和程括做好准备，开着租来的车，满城转悠，这也花光了他们最后的本钱。
现实已经不允许他们后退，两人押上了后半生的命运，放手一搏。
“括子，去郊外看看。瞎猫碰上死耗子，遇上了也算是咱的本事。”
程括明白李万才的顾虑，他是怕在人多的地方留下证据。
汽车向郊外开去。
干这种事从来都不会在稍近点的村子，两人选了丛山村，又穷又偏僻，最好下手。
车中环绕着沉重的气氛，这是两人最冷静的一次。
沿途也遇到了几个落单的人，健壮的肌肉看的两人有点发怵。
两人也曾对几个女人下手，谁知道女人们都随身带刀，一遇到危险就砍……
丛山村是有名的“土匪窝”，危险太多，人们都被吓怕了，纷纷采取了措施。
吃瘪了好几回，人没绑到，反倒讨了几道血口子。
原本是不用挨刀子的，前几个都没什么，追一阵也就算了。
可最后一个不一样，那女的疯了一样，追着两人乱砍……
那架势要把他们给活剥了！
“不行了不行了，括子。那娘儿们跟疯狗似的，我的妈呀！”血口子汩汩冒血，李万才跑的慢，还摔了个狗啃泥。
“要不是我躲得快，脑袋怕是都没了…”摸摸脖子，李万才的脊背发凉。
“那婆娘，是要和咱们拼命呀……”程括也后怕，他在前面跑，根本来不及管后面的李万才。
车驶出了好远，车后再不见女人的身影，但程括还是冷汗霖霖。
“万才，我不想干了……这是丢命的话计……我想回家……”
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疲累，让程括所谓的的“良心”从星星之火发展为燎原之势。
这良心并非弃暗投明，也并非幡然醒悟。它来源于恐惧，当对死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浪子也会回头。
说白了，程括就是怕死。在死面前，良知才会被重拾。
“括子，你……我不能没钱，这条路我走定了！”李万才铁了心要干出一片天地。
“万才，你……我……”程括心境复杂。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程括到底还是被李万才说动了。
丛山村外缘
施南穗还在苦苦挣扎，行李箱沉得像铁，在地上拖出一道道痕迹，土渣子迸了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