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清跟着引导的侍女走到自己的位置落了座,借着喝茶的功夫,她飞快地环视了周遭一圈。
参加这次宴会的人很多,朝中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大臣几乎都来了,虽然她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那些人官服上的鹤纹她总还是认得的。
因是女眷,池清清被安排在了相对靠后、不太起眼的地方,跟着她的严磐见了,步子立即一顿:“小姐,你……”
他半截话还卡在喉咙里,引路的侍女回头催促:“这位大人,请随我来。”
“别磨磨唧唧的了,”严文义走过来在旁边拍了一下严磐的肩头,挥手示意侍女退开些,接着压低声音说:“今天这场的宴会的主角儿不是我妹妹,而是你我…别叫人看出自己的软肋。”
“反正我也已经是哥你的软肋了,左右是躲不过的……严磐,去吧,”池清清也回头说:“就这一会儿,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严磐点点头,跟着严文义去到自己自己的座位。
待他们二人走远了,池清清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这场宴会上。
温荀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捉弄她,那么陛下在这场宴会上试探、针对严磐一事便是真的。
只是,会如何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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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随着门外传来的通报,温斐在侍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阔步走到了位于最上层的位置坐下,看上去很是春风得意。
他也确实是春风得意。
扳倒了吕相一党,从之前的傀儡皇帝成为了真正握有实权的皇帝……更何况,还意外挖掘到了一个奇才!
温斐转头,跟坐在一旁的奇才对上了视线,旋即温和一笑。
他想,谁能想到符家那位病秧子少爷竟有这般能耐呢?
也幸亏对方出生在商贾之家,若是生在书香门第,早让老驴子给挖走了,不然就没他温斐什么事儿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他慧眼识珠!
“诸位,”收回思绪,温斐清了清嗓子,举杯道:“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严小将军领兵收复我大晋过去失守的三座城池,实乃一大幸事!”
“朕近日肃清朝政,铲除了一批乱党贼子,此乃幸事之二……朕借着此次宴会良各位召集在此,一是为了给我们的严将军严文义接风……”
温荀转头看了严文义一眼,接着又道:“二呢则是希望诸位放宽心,肃清已结束了,过往的事朕一概不追究,但往后希望诸位不要有二心,一心只为大庆即可。”
“陛下英明!”温荀率先开口,很是懂看温斐的脸色。
一时间,场下诸位大臣神色各异,但都很快调整了情绪,端着一副或真或假的笑容,口中盛赞着“陛下英明”一类的词汇,夸的温斐有些飘飘然了。
高兴之余,温斐忽然瞥到了面无表情的严磐,整个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冷静了不少。
他轻咳两声说:“朕听说,这次能收复这么多失地,有一个少年郎直取敌方将领首级,功不可没……严卿,你们严家军多了这等青年才俊,怎么能藏着掖着……朕听说他也来了,他在哪?”
来了。
听到这话,池清清眼皮子一抬,心中有些许紧张。
陛下搁这同我们演戏呢,都将人安排在前面坐着,怎么还装不认识……
严文义心中叹了口气,对着严磐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陛下,”严文义行李说:“我身旁这位便是那位立下了大功的少年,他原名觉文寻,但后来同我结拜为兄弟,入了严府,便改了姓名。”
“严磐见过陛下。”严磐也跟着行礼说。
“文寻,文寻……”温斐眼中猜忌更甚:“你先前是做甚的?”
“读过一些书,认得一些字,故而在乡野当个教书先生,勉强混口饭吃……后来学生少了,便上都城投奔在严府做事的舅舅,再后来,跟着少爷去了边疆。”
温斐点头“嗯”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严磐,好要将他与自己那消失不见的哥哥联系在一起,无果,只能拍了拍手问道:“你一介书生,不想着考取功名,怎么去战场了呢?”
“因为……”严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学文救不了大晋人。”
池清清埋头,肩膀抖了抖——憋笑憋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严磐嘴里听到这么一番颇有些熟悉的话来,若不是跟严磐相处了这么些年,知道他是个地道的“本地人”,她几乎以为有人从未来穿进了严磐的壳子。
“学文救不了大晋人?”温斐重复道,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他自小跟着名师学文,自是有些不悦,底下一些文臣们也跟着冷冷地哼唧了几声。
严磐却丝毫不惧,接着说:“先前,朝中被权臣把持,结党营私者众多…即使考取了功名又如何?对大晋、对大晋百姓…毫无用处!”
“好,这话说到朕心坎上去了,”温斐点了点头,笑容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来人,赏!”
他这话音刚落,便从殿外走进来一队侍女,她们个个端着盘子,最后一个的手里还提着一筐外壳绯红的荔枝。
“这盘中是最近御厨新琢磨出的,用荔枝干做出来的点心,另外这篮鲜荔枝你且拿着。”说着,温斐竟走到提着鲜荔枝的侍女旁,从中取了一颗出来亲手剥好,递给严磐:“尝尝。”
“谢陛下。”严磐接过,直接将那荔枝送进嘴里,恰到好处的甜味取悦了他的味蕾……他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水果。
这果子不错,剩下的给小姐留着吧,还得去问问大厨鲜荔枝还能如何吃。严磐想着,也没落下温斐怀疑的眼神。
“味道如何?”温斐等了一会儿问。
“挺甜的。”严磐如实回答。
听严磐这么说,温斐整个人放松了下去,他转身回了座位,一直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阴影终于散去了。
看来,温荀确实已经死了。
“哦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隔了一会儿,温斐又审视起严磐来:“你是如何能潜入敌军取敌人首级的?”
严磐垂眸,说出温荀让自己说的话:“我儿时曾救下一位六指老翁,他别的未给我,倒是送了我一本讲易容的册子,我琢磨了几年终于学会了些皮毛……”
六指老翁,难道说是毒圣。温斐借着喝酒掩去眼中内心的讶异,传言毒圣有千面,真身莫辨,竟然是真的……那么,现在我身边的人里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