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疑惑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十六夜惊讶的望着他，漂亮的眼睛越睁越大，倒映出柱间略微变形的脸。
他吓着她了。
柱间缓缓放松双手，错开身子，不再步步紧逼。他无奈的把头埋在她肩上，深深的叹气。
“哎——”
深重悠长的叹息从骨头深处传递到后脑，沿着脊椎一路向下，震软了她恪守的心态。
一道闪电劈开笼罩天空的黑幕，中安凉了聚集在一起的乌云。乌云的边缘稀薄处，半面残月依稀可见。
在这一瞬间的光亮里，十六夜依然看不清柱间的脸，只感觉肩膀上沉甸甸的。光滑温暖的发丝沿着衣领的缝隙钻进脖子里，与自己的头发混为一体。
柱间又叹了口气，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颓丧。
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忍者之神是强大的，积极向上的，犹如高山之巅，从不轻易低头。
记忆里的形象与眼前的现实交错，模糊了她的感官，扰乱了执拗的心境。
她迟疑着，慢慢的提起双手。
察觉到她的动作，柱间不动声色的抬起小腿。
被压住的袖摆毫无阻碍的从他腿下抽出，温柔但缓慢的覆盖住宽阔的肩背。
她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肩背，一时之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十六夜把人推开，轻声说道：“先吃饭吧。别饿着了。”
柱间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是这样。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就岔开话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正常人遇到刺激，要么奋起反抗，要么抑郁退缩。十六夜好像对任何刺激都没有感觉。她的眼睛在看，但心思不在。就好像，好像人在这儿，灵魂却在别处飘荡。
这些反应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对于柱间而言，打破这份距离感的办法就是切切实实的触碰到她，迫使她正视现下。
但是还不到时间。得让她更适应自己的存在。
窗外一声惊雷，拯救了不知该说什么的十六夜。
她安抚性的把人推直坐好，绕开偏移的桌子，来到窗边。
一道道刺眼的闪电将夜幕撕裂成好几块，雷鸣轰隆，震得人心惶惶。第一点雨飘了进来，很快雨点变大，雨声变急，大雨如泼水一般被乌云倾倒下来。
“惊蛰过了还有这么强的雷电，真是不可思议。”
柱间一口气扒光余下的饭食，一边端着茶杯漱口，一边走到十六夜身侧并立。
“惊蛰？什么意思？”
“记录气候的一种阴历节气。惊蛰惊百虫，天气转寒为暖，温度反复。人易生病，还有可能爆发虫害。”
“听起来好神奇。和我们这里的记录日期方式不一样。”
十六夜莞尔。这个世界很神奇，月亮是人工的，太阳却还是那个太阳。记录日期采用的就是公历了。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有所不同很正常。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柱间摸了摸下巴，胡茬又长长了一截，刺挠的让人忍不住想抓。
“阴历指的是月亮？”
“嗯。”
“那十六夜是从月亮上下来的吗？”
哈？这可把她问住了。
“不。怎么可能？”
月亮上住的是你家老祖宗辉夜姬，连广寒宫都没有，更别提嫦娥了。
十六夜指着天空诚恳的告诉他真相：“你这儿的月亮是六道仙人和他弟弟大筒木羽村一起打上去的，里面封印着他们俩的母亲辉夜姬，也就是卯之女神。关于卯之女神，肯定有记录流传下来。找那些传承时间久远的寺庙神社，贵族门庭，他们肯定知道。之所以大家不清楚，无非就是他们利用信息差打压控制卯之女神的后裔，也就是你们忍者。”
柱间目瞪口呆的听完她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话，突然觉得头疼。
这个话题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这种问题应该去找扉间解决最好。
“等等！能不能借点纸笔给我，我记下来发给扉间，他回去验证。”
“可以。”
十六夜颔首，从柜台下拿出笔墨纸砚。
柱间推开空碗筷，抓起毛笔停滞了好一会儿，最终不好意思的承认了自己不会用。
“抱歉。这个，这个……”
他尴尬的笑着，手放不好，脚也坐不好，十分别扭。
十六夜接过他手里的毛笔，在侧面坐下，一边磨墨水，一边好奇的询问：“平时都不用这种笔吗？”
用是用，但是写得不好看啊！平时也就罢了，现在拿出来不是降低印象分嘛。
柱间装傻的哈哈大笑，顾左右而言他。
行了，不用回答了。
十六夜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低头蘸好墨水。
“我帮你写好正文。开头和结尾你自己来。忍者需要加上密码暗号什么的，对吧。”
“嘿嘿，是的，是的。”
十六夜停顿了一下，理顺前因后果，将自己知道的已经发生过的内容，按照时间的顺序一一排列写出。
从神树为他人种植开始，写到大筒木辉夜姬击杀队友独吞神果，然后逃避本家追缴隐藏在此，改名卯月女神平定世界，受人们祝福生出两个孩子，即为大筒木羽衣与大筒木羽村。后因辉夜姬为了抵抗本家，统治手段愈发残酷，最终被两个孩子联手封印在月球上。羽村留下看管陪伴母亲，羽衣留在陆地教育引导余下的人类。
至此，忍者的血脉开始出现。
千年前的恩怨情仇，数不清的人命，子弑母，兄弟离心，简简单单的就被一只毛笔写了出来。
柱间越看，神色越沉重。
传说神话虚虚实实，距离现在太遥远，倒是不必太在意。
他疑惑的是，十六夜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如果，如果这一切能在别处找到与之对应证明其真实的只言片语，那知晓全部的十六夜又是什么来历？
本来以为她只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儿，独自在外为生活打拼。而后她摇身一变，成为了落难的贵族姬君，独自挑起了担负领民的重任。现在根据她所知晓的东西，已经不是一位博学的姬君所能掌握的内容。
一层又一层的迷雾被剥去，柱间原以为最终能发现她到底是谁。可是发现的越多，她却藏得越深。
十六夜写完辉夜姬和大筒木的八卦，犹豫再三，没把黑绝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