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北渊的面前，眼里皆是无尽的黑暗。
他的记忆长河里，凤麟轩占了他很多很多的时光。
猎场纵马，武场相对，六艺比试。
他们之间，一直较量，几乎不分上下。
六艺中，礼乐射御书数，凤北渊射御最佳。
凤麟轩是礼乐最佳，射御稍次。
但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郎。
如今，行走皆是马车，一身软骨。
凤麟轩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凤北渊的弟弟。
凤北渊眼底幽深，自黑夜中转身，望向身后目光皆是他的楚南星。
他周身被清冷环绕，好似孤身一人身处黑暗。
任由灯火阑珊的侯府，也无法点亮他周身的黑暗。
可他，步子一踏，走了进来。
就好像冲破了孤独和黑暗，自深渊而归来，周身的气息顿时转化。
他温雅矜贵，带着一身风光霁月而来。
楚南星垂眸，略微低头，掩饰眸中晦涩。
“殿下放心。南星定不负殿下所托。”楚南星点头。
凤北渊走进屋中，再次坐了下来。
他手握杯盏，杯盏中的水温正合适入口。
茶不浓不淡，入口时，能闻着淡淡茶香。
楚南星看着凤北渊优雅的喝茶，想过去替他添茶。
“有何难处，说说看。”凤北渊抬眸，目光如星，落在楚南星的身上，似乎将她看透了一般。
“......”凤北渊怎么知道她有难处？
楚南星不得不佩服凤北渊，他都能想到她找他是有难处了。
他不会觉得救治凤麟轩很困难，怕万一失手，要拉他做垫背的吧？
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她对自己的蛊虫很有信心的。
不过，她的确是有难处，因为她要保护自己和侯府。
但她绝对不会以伤害凤北渊为基础。
楚南星问凤北渊的意思，也是想让凤北渊支个招，隐瞒大家，将凤麟轩体内的蛊虫去除。
因为单凭橙花和楚南星两个人的力量是完全做不到隐瞒的。
凤麟轩可是陛下的亲儿子，更是尊贵的齐王殿下，地位尊崇仅次于太子殿下。
这样一个备受关注的人物，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怎么可能任由楚南星和橙花胡闹。
所以，一定要有个身份比凤麟轩更尊贵的人，堵住悠悠众口找个理由，让他们能够和凤麟轩独处。
思来想去，只有凤北渊是最好的人选。
主要是，楚南星信任凤北渊。
“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楚南星认命的叹了口气，说完这句话，她神色顿时松快了许多。
凤北渊喝茶，等着楚南星接下去说的话。
楚南星替凤北渊倒茶，茶水悠悠入杯盏，茶香淡淡的蔓延。
她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
“不瞒太子殿下，太医院的确救不了齐王殿下。因为齐王殿下不是中毒，并非感染恶疾。”楚南星放下茶壶，望向凤北渊。
凤北渊等着楚南星继续。
楚南星没有卖关子，继续道：“殿下可记得，你上次夜闯南星院时，还我的虫子吗？”
“记得。”凤北渊点头。
“那虫子，是蛊虫。”楚南星坦然诚实道。
“蛊虫…”凤北渊的眸光微暗。
他知道，楚南星的虫子是蛊虫，所以出于好奇，带回东宫研究了半日。
凤麟轩的身体问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凤北渊不可能联想不到。
只是…
这皇城能接触到凤麟轩的，还有会巫蛊的人。
凤北渊不会怀疑楚南星，可除了楚南星，皇城中如今还隐藏着会巫蛊之术之人？
既然那人可以接近凤麟轩下蛊，那么一定可以接近他，接近更多的人。
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蛊，连凤麟轩都没能防备。
凤北渊的面上，像是抹了一层寒霜，冷的可怕。
楚南星面容带笑，浅声道：“太子殿下，太医院中或许有太医清楚，齐王殿下体内被种下蛊虫，可蛊虫在东夏是明令禁止之物，一旦发现有什么苗头就地诛杀。”
“有这样的明令，又有诛杀九族的先河，没人敢多嘴招惹杀生之祸。”
巫蛊之术，便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太医院不会有太医敢说实情。
这就导致，凤麟轩一定会死，哪怕遇到心善之人，若无凤北渊这样的人支持，也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拿自己和家人的命去救凤麟轩。
凤麟轩，必死无疑。
“殿下，这是南星的难处。”楚南星坦白道。
楚南星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一股委屈的劲儿，让人想拉到怀里好好安慰一把。
眼眶儿更是莹润，眸中像是蓄满了泪水，一汪湖泊似的，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凤北渊脸上的寒霜瞬间龟裂，碎了一地。
“本殿若并不高尚，亦无容人之心，更是厌恶巫蛊之术，你当如何？”
凤北渊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宣告楚南星的死讯，即将要诛杀了她一般。
“殿下真会夸自己，若殿下并不厌恶巫蛊之术，便是有容人之心，高尚之人？”楚南星淡笑着反问。
她坚信，不管如今的凤北渊是否和以前一样那般悲悯心怀天下，他都是高尚之人。
他不是站在暗处的小人。
他永远高洁仁智，永远至圣至明。
“本殿当然是。”凤北渊一笑，眸中似有万千风华掠过。
楚南星跟着一笑，被他这般自信又骄傲的模样逗的松快了许多。
“既然殿下是高尚之人，可有法子助南星一臂之力？”楚南星娇俏的问。
“橙花知道蛊虫的事？”凤北渊问。
“怕她担心，未曾告知。”楚南星摇了摇头。
不仅是怕橙花公主担心，她还怕橙花公主藏不住事。
人一旦关心，就会乱了心。
橙花公主如果被利用，将巫蛊之术公诸于世，那楚南星的好心可就是自掘坟墓了。
她不傻，更不想多生是非。
“那便别告诉她，由我安排。”
凤北渊似乎有了主意，楚南星松了口气。
“南星谨遵殿下之令。”楚南星盈盈一笑，温柔引人动容。
凤北渊扫了眼楚南星，见她眼下发黑，道：“时辰不早了，本殿不宜离宫太久，待我安排好，亲自来通知你。”
“好，南星恭送殿下。”
凤北渊白衣消失，楚南星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柔和。
今夜过后，便是二十五了。
距离采春宴还有三天，三日的时间，不知凤北渊能否安排好。
“愿儿。”楚南星喊了一声，守在院外的愿儿，乖巧又迅速的跑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