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马蹄声由近及远，车轱辘撵着深深浅浅的印记驶向天边。
白衣少年端坐在马车车厢里，静静听着另外一辆马车离开的声音，许久许久。
直到银发老者立于窗下，提醒般的说了句“哥儿，姑娘已经走远了”，里头的人方才轻轻动了动，抬手将小案上放着的虎符收入掌心。
“苏嫲，”少年压着声线，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吩咐，“去叩城门。”
“诺。”
足有双拳般大的古铜色圆环重重敲击着朱红色城门，门里侍从听见声音，趴在门缝处高声大喊，“上头有令，封闭城门，里头的人不许出，外头的人也不许进。”
“我们大人家住城内，今儿若进不了城，便要露宿在外头了，小哥，”苏嫲软下语气，“权当行行好，就放我们进去吧。”
“大什么大，大的过皇城里的那位爷吗，”侍从不耐烦的呵斥，“我管你露宿在哪，城门史大人既下了严令，便是连一只苍蝇……”
侍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一柄利剑闪着清冷寒光从门缝贯入，剑尖直指侍从咽喉。
被这突如其来的凛冽剑势吓住，守在门缝边的戎装侍从甚至忘了后退，怔怔看着那柄突然刺进来的长剑，好半天后，方才回过神来。
“龙……龙纹，”侍从先是颤声低喃，而后提高音量转头望向身后同伴，“是御剑，快开城门，开城门！”
见龙纹御剑，如圣驾在前，守城的侍从慌慌张张抽掉插进闩芯里的横梁，费劲儿拉开两扇朱红色大门。
城门洞开，执剑立在外头的白衣少年不过十数岁模样，年轻轻的儿郎，眉眼间端着的却是数十岁之人也不及万分之一的沉稳老练。
有眼尖的人认出少年身份，惊呼出声，“霁月公子……”
闻言，先头与苏嫲搭话的侍从双腿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原只道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官员碰巧被关在了城门外，哪儿料得到对方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府新任掌家人，回想将将的不敬，侍从止不住的颤抖着。
然而，眼前的白衣少年似乎没有计较的打算。
他弃了还停在城门外的马车，捧着陛下亲赐的龙纹御剑，挺直瘦弱的脊背一步步朝禁中所在的方向行去。
他曾发誓，此生必举命效忠陛下，可他今天却做了一件事大不忠的违逆之举。
苏嫲发觉他的异样，紧追几步担忧的唤，“哥儿……”
周霁月没有停，那双漆黑的眸子空的不像话。
当日，以为宋妃娘娘葬生火海，苏嫲哭的死去活来，她跪在御前求陛下允她为娘娘陪葬，而陛下却将她指给了将军府新寻回来的周小公子为仆。
忠奴不奉二主，苏嫲悬了根白绫打算自我了断，而就在这个时候，周霁月踏入烧毁的拂光殿，来到将脑袋套进白绫里的她跟前，微微扬起头用那种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语气柔柔的，糯糯的问——
“苏嫲，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为我做一辈子的莲蓉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