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太听到孩子的话，并未急着否定，而是仔细观察过去。
那孩子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母亲一声声的指令操控着，机械地重复母亲要求的动作。
司老太皱了皱眉，也不好上去说什么。
那是人家的孩子，外人直接上去干预，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贸贸然的当面干涉会带来诸多连锁反应，容易怎么做都不对。
爱丽斯班里的这位同学，全名叫闵莲。
爱丽斯转学进入班级前，她是稳坐第一的孩子，这跟莲莲妈的填鸭式教育密不可分。
爱丽斯来了之后，上个月的月考，第一名换了人，是满分的爱丽斯。
一年级的考试，并没有多难，不像二十年后的那么卷，语文也没那么刁钻，大量的阅读理解。
这年头的一年级，很多都是基础知识，语文、数学，各自100分。
由于他们所在的小学是龙大附小，因此，多增加了一门英语。
事实上，这年头的小学，除了大城市的顶尖小学、私立双语，没有哪个学校会学英语的。
很多都是初中才开始学英语。
哪怕三年级开始学英语，也是许多年之后教改的结果了。
学的也是基础知识，字母跟简单的单词。
跟后世的孩子们学习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上个月的月考，闵莲因为一个单词写错了，导致英语99分，总成绩比爱丽斯少了一分，成了第二名。
这个事情，在莲莲妈的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据说，还特地去找了英语老师，核对了一下卷子，看是不是给批阅错了。
原本，闵莲跟爱丽斯是同桌，俩小姑娘挺惺惺相惜的。
因为这件事，闹别扭了。
周一，爱丽斯放学回家，闷闷不乐。
路易斯问了一遍情况，然而，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不太能理解小萝莉的思维，也不清楚莲莲妈望女成凤的心切。
司老太听完，瞅了瞅旁边的唐琳琅，问：
“琳琅，你小时候跟乐天比成绩的事，还记得吗？”
唐琳琅点点头，瘪嘴：“记得！咋会不记得呢？”
“我本来就不属于聪明的那类孩子，我爸妈那时候又都是老师。”
“他俩对我认知不清，还觉得我很聪明，又高压给我压制住让学习。”
“偏偏我每次都考不过乐天，他们总拿这个说事儿。”
“时间久了，我无法反抗爸妈，就把怨气发泄在对我好的乐天身上。”
“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不懂事，只是单纯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出口。”
“乐天也是冤枉，她对我的善意，让我敢肆意对待她。”
“我越是对乐天不好，我爸妈就越是看不上我。”
“觉得我学习不好，脾气更不好，娇气难带，哪哪儿都比不上乐天。”
“然后，我就更加要伤害乐天，反感我爸妈的高压。”
路易斯听完，也是惊呆了：
“果然，你们东方人的思维，跟我们还的确有些不太一样啊！”
司老太在旁边嘿嘿嘿地笑：“是小姑娘的心思你不懂。”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爱丽斯，问：
“你很珍惜闵莲这个好朋友吗？”
爱丽斯点点头：“嗯嗯！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但是，相对又很懦弱，一点点都不敢忤逆父母。”
“她其实，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还总是偷偷的哭。”
“我刚来班级时，什么都不熟悉，她很耐心，帮了我很多。”
“自从上次月考之后，我就失去她这个朋友了，我很难过。”
“我甚至想过，这个月的月考，要不我考差一点，退一步吧！”
“别！”司老太不认同这个想法：
“爱丽斯，太奶奶不是否认你的心地善良。”
“你也是个娃娃，不能太懂事，明白吗？”
“小娃娃有情绪有脾气很正常，乖巧懂事不见得就好。”
“太奶奶希望你自在一些，优秀就是优秀，你大胆做自己。”
“这个月你让了她，万一考到第一名的是之前的第三名呢？”
“万一她出现了失误，倒退去了更后面呢？”
“只要不是第一名，莲莲妈就不会停下来指责与教训。”
“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莲莲妈。”
“不让她认识到闵莲是个普通孩子，她是不会停止对孩子的高压的。”
爱丽丝迷茫了，听懂了，却又没听懂：
“那太奶奶，我应该咋办？”
司老太看了看唐琳琅，祖孙俩会心一笑。
……
龙大附小忽然增加了一项趣味附加题。
每天傍晚放学前，老师都会布置一道课外题，要求孩子们求助家长或者身边长者，做对这道题。
当然，不强求，也不会在考试时计分数。
一至五年级，每个班级都有。
一开始，没人在意，题都不管，反正跟应试教育没多大关系。
第二天，老师只是在课堂上公布一下答案，看看哪位同学做对了。
起初，只有爱丽斯对了，获得全班表扬。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爱丽斯在认真对待这件事，每天被表扬。
班级、年级、全校受瞩目的光环，开始顶在了爱丽斯的头上，收获一大片艳羡。
终于引起了其他小孩的主动竞争，许多家长都被惊动了，开始参与进来。
那答案，也就开始五花八门，对错也是一言难尽。
但是，老师并未打击任何同学，而是夸赞他们愿意参加进来，同时让不参加的不要有压力。
莲莲妈，就属于不会在这种无用功上浪费时间与精力的人。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参与进来，这种浓厚的拆解谜底一般的氛围，居然成了大家每天的期待！
因为没有分数的压力，单纯就是比拼，大家都像是拆盲盒一样，等待着每天第一堂课的答案公布。
然后，看看哪些人做对了，期待自己也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正确的，那份失落感与再接再厉的发愤图强感，孩子们会自动产生。
随后，就是为了明天那道题的正确而努力。
莲莲妈没兴趣搞这种事情，闵莲却一直在参与其中。
对的次数少，错的次数多，但她依然乐此不疲，因为没有分数的压力。
某天，校长在教师会议上，终于公布了自己的目的：
“我们的教育，不能唯分数论，要认识到孩子的差异性。”
“分数固然重要，可教书育人更重要！”
“让孩子被动学习，变成主动的探索。”
“这一次的尝试，效果非常好，让我看到了孩子们的主观能动性。”
“附加题虽然难了一点，但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有很多孩子凭借自己的聪明小脑瓜，解决了问题。”
“我决定了，月考时候，增加一道附加题，但是哩，不计分数，重在参与。”
“出题思路与之前的一致，答案不止一个。”
“要考出孩子们的真实水平，看看没有规范思维下的孩子，主观能动性、大脑智力究竟怎么样！”
莲莲妈听到校长这个决定，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根本就没给女儿辅导过附加题，因为不在意，觉得反正不算在分数里。
可一旦这个内容上升到试卷了，哪怕不计分数，莲莲妈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