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在边上听着，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首辅大人从来是说一不二，少有人会试图让他改变决定，何况这还是人家的家事，哪里是自己能过问的。
钰王妃倒是厉害得很，这也敢管。
陈阁老听到这里，神色也似有所悟，其实他哪里会不明白，以那个臭小子一点话都不听的德行，不管自己怎么阻拦，他早晚都是要考这个科举的。
看着对方的神色，已经有所松动，苏沉鸳道：“首辅大人不妨找个时间，同贵公子好好聊一聊，与他说清楚这其中利害，告知他官场十分凶险，若是再出了什么乱子，恐怕不是从前那般赔钱就能了事的。
叫他知道一些轻重，然后再自己选择不迟。陈公子我也见过几次，虽然性格单纯，但是为人并不蠢笨，而且做事情十分果决。
只要阁老好好教他，只要他能静下心好好学，本王妃相信，一切不会如阁老所想的那般可怕。”
赵大人看着陈阁老的脸色，帮着他说了一句：“王妃，恕下官冒昧。您还年轻，不知道父母对孩子的忧虑，您也不知道陈阁老的爱子之心，所以才说得如此轻巧，下官以为……”
苏沉鸳当然知道，对于赵大人而言，讨好一个首辅，比讨好自己这种在朝中无权无势，甚至是不是真的被容子墨待见都不清楚的王妃，要划算得多，官场上的人大多精于算计，这人如此也不奇怪。
她看了对方一眼，道：“赵大人说这话，本王妃就不爱听了，怎么说得本王妃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般？陈公子也帮过本王妃一个忙，算得上是本王妃的朋友，本王妃还能害他不成？”
赵大人：“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苏沉鸳：“其实本王妃家中也有一个小弟，名为苏悦，他性格纯善，不谙世事。本王妃也清楚，这个时候让他进入官场，并非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是他想去，本王妃也不会阻拦。因为人生是他自己的，少年人总要自己出去闯一闯，才会长大。本王妃不会以关心他为理由，左右他的人生。
阁老，陈公子也同样，他一腔热血，想光耀门楣，想报效朝廷，他并不是想做什么坏事。真正的关心爱护一个人，是支持对方的决定，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而不是打着关心对方的旗号，断了对方的前程。
这本是您的家事，本王妃不应该过问，今日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阁老不要见怪。”
陈阁老听完，拱手道：“王妃说得哪里话，你先前救了夫人，便是我们陈家的恩人，我们家的事情，只要王妃您想，没有什么是不能过问的。
今日听您的一番话，下官茅塞顿开，此事下官会回去之后，与夫人和那个逆子商议一番，再做决断。”
赵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苏沉鸳自己的弟弟，她都让对方去考了，那自己怎么还能说对方不知道长辈们的苦处？
陈阁老这会儿，也看了一眼赵大人：“赵大人您先回去吧，此事暂且搁置着。这几日若是没收到老夫取消他名额的命令，你便将他当作一般考生对待，由着他去考便是。”
赵大人：“是。那下官就不打扰阁老和王妃了，下官先行告退。”
陈阁老：“有劳赵大人费心了。”
赵大人：“阁老言重了！”
其实陈鹤之考不考科举，也不关他什么事，他今日过来也就是找首辅大人卖个好罢了，眼下对方有这话，就说明自己没白来。
他又对着苏沉鸳一礼之后，转身离开。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
陈阁老看着苏沉鸳，诚恳地道：“王妃今日有一句话，是说到老夫的心坎上了，也提点了老夫，其实老夫也不愿意，与儿子生出嫌隙来。
这些年他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下官也是看得出来，他对我和他母亲，都是有怨怼的。您说得也不错，若是这个时候，下官还一意孤行，背着他取消了他的科举名额，他怕是要恨死下官。
王妃还有一点说得也不错，也许在下官还在朝堂上说的上话，在陛下跟前还有几分脸面的时候，让他入朝为官是最好的决定，一来可以看着他，二来若是他真的惹出什么乱子，下官说不定还能用自己的官职，换他一条命。”
这令苏沉鸳兀地想起来，苏轼和苏辙这一对兄弟。
相传苏轼总是在犯错、在乱说话，他的弟弟苏辙用自己的官职交换，保住了对方好几回。
她看着陈阁老笑道：“阁老也不必如此悲观，其实本王妃以为，贵公子是明事理的，只是多年不在您与夫人身边，知事了之后，没能得到您的教导。您只需耐心地点拨一二，本王妃相信，他定是会明白的。”
如果说陈鹤之是个傻子，苏沉鸳今日也不会说这些。
只是对方看着根本不傻，就是有些虎，不是教不好的，所以她以为，就这么断了一个有能力之人的前程，确实是有些可惜，才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也算是全了朋友一场的情义。
陈阁老：“下官也要多谢王妃，看得起下官的那个不成器的逆子！”
苏沉鸳适时地恭维了一句：“阁老这么说就过了，其实这个京城，又有几个人不知道，贵公子武功盖世，若是参加科举，是武状元的热门人选？”
哪个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被人夸赞呢？哪怕是个人人喊打的京城一害。
陈阁老听完之后，心情当即便好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胡子笑道：“王妃太过誉了！”
这会儿，杨若音怕苏沉鸳久等。
选好了马便回来找她。
可苏沉鸳竟然已经不在原处了，她转了几圈，到处搜寻苏沉鸳的身影，却是苏沉鸳先瞧见了她，起身道：“阁老，我的朋友在找我，本王妃就先告辞了！”
陈阁老起身：“恭送王妃！”
只是苏沉鸳走了几步之后，又想起来容子墨先前跟自己说的好话，回头道：“阁老，今日本王妃劝了您这些话的事，还请您不要对贵公子说！”
陈阁老一愣。
也知道儿子喜欢她，若说苏沉鸳帮他说话了，那小子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得意高兴，觉得又有希望，于是也不问苏沉鸳为什么有这个交代，只立刻道：“王妃放心，下官不会多言！”
——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赵大人离开的时候，与去换骑装的陈鹤之，撞了一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