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问就问，穆桐吃过晚饭后，溜溜达达地向二婶子家走。
路过邱大顺家的门口，正碰上他在门口吸烟。
邱大顺问：“五哥，这黑灯瞎火的要去串门吗？”
“串什么门？我这个治保主座在视察工作，我怕有小偷小摸地出来晃荡。小心点儿好啊！”
邱大顺呵呵一笑：“我忘记你是治保主座了。不过现在天还早，不到睡觉的时间，做贼的还在家里窝着呢。趁早，你先到我家坐会儿——你有半个多月不来我家串门了。”
“你家有打扑克的吗？”
“现在谁还有心思打扑克？瞎聊呗！”
“今天我可没时间聊天，也没什么好聊的……”
“五哥，你还是去一下吧！这些天我姐姐情绪不好，老是摔摔打打的，你去劝劝！”
“怎么……她跟穆向东闹别扭了？”
“不知道，也可能是吧，问她她也不说，光知道闹气。你去了兴许能问出点儿什么来，他对你印象一直不错的。”
邱穆两家是转着弯的表亲，向来关系好，只是自从邱慧莲和穆向东好上后，穆桐很少去她家串门了。
穆桐想，人家既然看不上他，再频繁地去她家怕讨人嫌，闹不好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少去为妙。
但今儿个看邱大顺的意思还是欢迎他去的。
要不明天白天再去找二婶子吧，先看看这位邱慧莲怎么回事？
邱大顺家院子不大，没有厢房，只有坐北朝南的四间土坯房，西边三间一明两暗，当中是客厅兼厨房餐厅，靠北墙摆着张八仙桌，两旁有座椅。东西各开一扇门直通卧室，西卧室由邱慧莲和邱慧珍姐俩居住，东卧室由邱大顺的父母居住。
最东面是个单间，原来只做仓房，后来邱大顺垒了土炕搬进去居住，也就变成了仓房兼卧室了。
只有邱大顺父母的屋里点着煤油灯，煤油灯蹲在炕席上的一个矮凳上，油灯灯芯较长，灯苗很旺，火焰顶部冒着忽浓忽淡的油烟，使小小的房间充斥着一股煤油的气味。
矮凳四周堆放着一些半干的棉桃，娘儿三个盘腿坐在炕头上正剥棉桃，见穆桐进来都停住手跟他打招呼。
穆桐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shen手拿了一个棉桃就剥起来，剥出里面的棉絮投进簸箕里，把壳子顺手扔到了地上。赞叹说：“你家的棉花桃儿不错，没有冻坏，瓤儿不算红，还ting白的。”
邱大顺说：“生产队里分给我三行光剩棉花桃儿的棉花，我连夜就把它们拔回来了，排好放在了墙根底下，晒了几天后，差不多都呲zui儿了——越捂着越不行！”
“捂着好哇！什么东西一捂，别人就看不见了，看不见了也就以为别人不知道了……”邱慧莲突然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怎么了大姐？我听你的意思好像话中有话……”邱大顺不解，忙问。
邱慧莲白了他一眼，没言语。
穆桐看着邱大顺说：“兄弟，准是你背着你大姐做了一件伤害她的事，所以这几天她老生闷气！”
大顺妈这时说：“是啊顺子，你从小就淘气，爱耍小聪明。说说！这些天你都做了什么？竟惹你大姐生气！”
“冤枉啊！我做什么了，我对大姐还能做什么？”
“我知道——”妹妹邱慧珍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邱大顺吓了一跳。
“你急什么？没说你！我在说大姐。”
邱慧莲狠狠地挖了妹妹一眼，然后使劲掰棉桃。
“大姐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我也纳闷儿；问她也不搭理我。但昨天晚上我知道了……”邱慧珍慢慢道。
慧莲用鼻子哼了一声，把那个掰不开的棉桃“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还别不信！我真的知道——妈，我可要说了，大姐要是打我，你千万要护着我呀！”
大顺妈说：“嗨——知道了你还不快说！”
慧珍看了看慧莲，见她又拿起一个棉桃慢慢捏着，就说：“昨晚我大姐说梦话来着……”
慧莲一听这话把眼睁大了，吃惊地看着妹妹。
慧珍看出了她的表情，得意地一笑，然后向母亲身边挪了挪：“——她在梦中一个劲儿地骂穆向东，把我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是他欺负你了？我老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你还和他来往！”大顺妈有点儿急了。
“好，我说！”慧莲的眼里冒出了泪珠，“他欺骗我……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正不娶腊不订’，赶在腊月之前，把婚事儿定下来，等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后就结婚……这不，前几天又跟我说‘不用急，订婚是早晚的事，明年三月三吧’——谁他妈着急了，你男的不急我们女的着什么急呀！”
大顺妈也生了气：“穆向东这个王八蛋，怎么说话不算数哇！说话就跟放屁似的。闺女，犯不着跟他生气，大不了吹了，好人家有的是，随便划拉一家就比他家强——这不，你穆桐哥哥也在，趁早你们俩订婚得了，气气那小子！穆桐没房子不要紧，咱们帮着盖；穆向东那小子要是不干，让穆桐哥七个一块儿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妈——”慧莲擦擦眼说，“穆向东真的欠揍！你知道吗？他把订婚的日子往后推是为什么吗？闹了半天是背着我又去相了一个对象……”
“啊？谁家！”大顺妈大吃一惊，穆桐、邱大顺、邱慧珍三人也吃惊不小，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邱慧莲。
“是谁家我也搞不清，好像是城里三街的。”慧莲恨恨道。
穆桐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可能要出岔儿，可别会是江家吧！
慧莲接着说：“我咽不下这口气，穆向东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这山望着那山高，这他妈不是耍我吗？以后让人知道了让我的脸往哪儿搁……甩了我，欺骗了我的感情，我跟他没完！”
“你是怎么知道的？”邱大顺问，“你不能听到半点儿风声就来场暴雨呀！”
慧莲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点儿错也没有！前一个礼拜，我到他二婶子家找杏儿呆着，她无意中说她妈进城去了，说给她二哥找对象。我问是哪个二哥？她说是穆向东。我说，听说他已经有对象了！她说那就不清楚了，他搞了好几个对象了，都没定下来——反正我没听说他吃过订婚饭。
“呆了会儿我就走了，我他妈生气！想去跑到他家问问，但一想还是拉倒吧，先观察两天再说。过了两天我在街上又碰到了杏儿，她偷偷告诉我说，他二哥相的对象是个姓江的姑娘……”
穆桐听到这里，脑袋“嗡”地一下子变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