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从绿竹湖畔一路走回到挽棠宫中的东边大院。
炎炎夏日，几里的路程，旁人走上一刻，就已经是大汗淋漓、汗流浃背了。
可王湛偏偏不这么觉得。
修炼了《玄阴心经》的他体质特殊、格外畏寒，而对于热情似火的骄阳，则是全然不惧的。
王湛在烈日下走了这么长时间，不仅不觉得热，风吹过来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儿冷。
王湛加快了脚步，打算赶紧回到院子里拥裘围炉，不然他真怕自己会冻死在路上。
他来回摩挲着双手，又拿到嘴前哈了哈，却只能哈出一口口肉眼可见的寒气。
等他回到东边大院的时候，王湛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就连周身上下也若隐若现地散发着一股寒气。
施牧本是好端端地坐在石凳上擦拭何驻卿，但用余光看到王湛回来后，便是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他露出一排洁白如雪的大牙齿咧嘴一笑，立即起身相迎道：“完蛋！你回来了！”
“你刚才说的我想了很久，我终于……”
施牧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王湛便是支撑不住似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挣扎着表情，脸上满是苦楚，就连口中也是抑制不住地发出一丝又一丝轻微的呻吟。
施牧怔在原地，微微一愣，当即就察觉到了一丝情况的不妙。
他紧皱着眉头，半蹲着身子，俯身凝视着王湛，而后忧心忡忡地问：“你怎么了？”
王湛眯着眼睛，有些神志不清，只知道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然后喃喃自语道：“冷……火……火……”
施牧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匆匆反应过来后，果断凭借一个箭步跑回屋子里去。
当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一个火炉。
“火炉来了！火炉来了！”
施牧着急忙慌地把火炉放到王湛跟前，十分细心地用香饼为他点燃里面的炭火。
王湛坐在太阳底下，用驼绒衣裹紧身子，又把双手放到火炉上烘烤一阵儿，这才觉得舒服很多。
他平心静气地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终于从冰天雪地里熬了过来，又一次。
施牧坐在一旁，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惴惴不安道：“夏天都能冻成这个样子，这要是秋天冬天，又该如何是好？”
王湛为了不让施牧过度操心，还是勉勉强强睁开双目，虚弱无力地说了一句：“放心吧，我没事。”
施牧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愁眉苦脸道：“你现在没事也险些出事了！”
“等过了这一阵儿，往后的日子里只会越来越冷，你又拿什么抵御《玄阴心经》所带来的寒气？”
“行了。”王湛稍稍皱眉，苦苦支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我王湛福大命大，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
“你……”施牧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他看着一生要强的王湛，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头来只得猛地把手向下一挥，以此表示了一个急躁而又无力的动作。
当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王养饥派来的两名宦官突然打破了现场寂静的氛围。
只见宦官迈着虚浮的步伐，端着餐盘缓缓迎上前来，对王湛轻声细语道：“九皇子，这是王上亲自钓的鱼。”
“按王上的吩咐，特赐九皇子两条。”
“鱼已做好，皆是新鲜出炉的。”
“王上让老奴带句话给九皇子，说是叫您慢用。”
施牧眉梢一紧，当即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不由得心生诧异道：“王养饥钓的？”
王湛满脸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镇定神情，好像是对此不以为意。
他先是在不经意间和施牧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才随口对宦官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东西就放这吧。”
“是。”
宦官一边这样答应着，一边从餐盘上取下两条蒸鱼放到石桌上。
施牧目送着两位宦官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以后，才把脑袋稍稍向王湛靠拢，问道：“诶，这无缘无故的，王养饥突然送两条鱼过来是几个意思？”
王湛望着石桌上的两条鱼，同样陷入了沉思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施牧当即就“啧”了一声，并拢中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着下巴，认真答道：“这王养饥不多不少，送了两条，刚好是你一条，我一条。”
“他的意思……该不会是把这两条鱼当做你我，想把我们做掉吧？！”
施牧说到这里，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他猛地扭头看向王湛，眼神当中分明闪过一丝慌乱不安的神情。
可王湛只是神色自若地用嘴哈了哈手，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他想把我做掉还差不多，把你这个剑仙做掉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我想王养饥送这两条鱼，应该是暗指我和他。”
“意思是与我同行。”
“与你同行？”施牧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挠挠头，不解道，“什么意思？”
王湛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刚才我出去一趟，又见到了王养饥。”
“他邀请我一块儿去华山上看镇国之剑。”
“所以送来这两条鱼，想让我和他同行。”
“看镇国之剑？”施牧露出一排洁白如雪的大牙齿咧嘴一笑，眼前一亮道，“传说镇国之剑不仅锐利无双，剑意逼人，而且还掌管着一个国家的气运。”
“我早就想见识见识风罡的神威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这么说来的话，你是答应了？”
王湛面无表情，夹起一块儿鱼肉，冷冷道：“我拒绝了。”
“啊？”施牧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匪夷所思地望着王湛，大惊失色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拒绝了？”
“大哥，你不想去，我还想去呢！”
王湛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相当自然地说：“你想去就去好了，又没人拦着你。”
“纵然要拦，能拦住你的也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