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陈老汉所说，李华并没有回家。
他家里离这里很远，知青就算要回家也需要找公社开准假条，没有公社一级准假条，上千里的路途中，无论买车票还是住宿，都会困难重重。
陈老汉带着村里叫来的人在镇上找，陈绍池带着队里弟兄在县城里找。
陈绍池他们找到李华的时候，他正坐在电影院里，被荧幕上的诙谐画面逗得哈哈大笑，幽暗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平白让人觉得恶心。
陈绍池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制住了他，李华一时没有准备，痛呼出声，“我操！你谁啊？！”
陈绍池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李华的脸上瞬间变得狰狞，“你昨天把我侄子推在地上，小孩脑袋流血昏迷不醒，你还跑了？你再看看认得我不？”
李华挣扎的动作僵住，抬眼看清了之后顿时心虚，却又在下一瞬间强词夺理，“我……我哪知道他是谁啊？！不小心推了一下怎么了？！你们乡下人不就是要钱吗？放开我我给你！”
陈绍池懒得再和他废话，拉住他就要出去，李华慌乱起来，嘴里大喊着：“救命啊！你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你凭什么抓我！我要去告你！”
和陈绍池一起来抓人的同伴在门口听见了李华的叫喊，几个穿着深棕绿色警察制服的人就走了进来，对着旁边不停看向李华和陈绍池的观众解释道：“执行公务。”
看见这身衣服，李华腿都软了，眼睛不停的转着，倒是没再敢叫什么了。
两个警察接过陈绍池手里的人，把他拷在中间，陈绍池摸出刚刚买的一包烟，一人递了一根，“兄弟们，谢了。”
几个年轻小伙子此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样子，接过陈绍池递的烟，笑嘻嘻的说：“陈队，您这说的啥话啊！下次还用得着兄弟几个，招呼一声就行！”
陈绍池一行人押着李华回到镇上，陈老汉带着村里人等着他们，人一到，陈老汉带来的人就把李华扯过来，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他的手捆住。
“行了，我们还要回去把事情调查清楚，你们先回单位吧，改天请你们吃饭！”陈绍池对几个小伙子说道。
等几人走远，陈老汉就忍下动手的冲动，眼里含着怒火对李华说：“孬货！老子回去再好好和你算账！咱们先回家！”
这件事情闹出的动静不小，陈老汉找人去抓人的时候也没有避讳，所以他们一回来，村里人都挤到了老屋院子周围，想看看李华的下场是什么，为冬日里乏味无趣的夜生活增添乐趣。
作为知青一伙的，高洪建带着其他几人也来了解情况了。
人被押到院子里，郑婆子就冲到李华面前，二话不说，扬起粗糙有力的手给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把一个一米七五的成年男子扇得快要站不住了，“你是不是畜牲？！你害我大孙子干啥！你个畜牲！”
周围看戏的人被郑婆子这幅泼辣凶狠的模样吓得愣住，好家伙！还好平时没惹到她！
陈老汉余光扫了一下，立即端出自己大队长的架子，“咳咳……”
可惜郑婆子没听到他的暗示，还是秦蕙试着站在郑婆子手打不到的地方，叫她：“妈，先别打了，他跑不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郑婆子这才停下，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不甘心的朝他“呸”了一下，然后才走到陈老汉身边坐下。
李华顶着张猪头脸站在中间，陈老汉一家坐在板凳上，各个都马着脸，众人见状也安静下来。
“李华，你为啥要打我们家小石头？！你准备跑到哪里去？！”陈老汉坐在正位上沉声问道。
李华被押着走了一路，一到这里又被郑婆子打了耳光，身上实在没了力气，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时听见陈老汉的问题，低着头看着地上，闷闷道：“不小心碰到的，谁知道他这么不经事，我就轻轻推了一下他就倒在地上了，说不定是他自己绊倒的……”
陈绍池冷声道：“为什么要推他你自己清楚，把你抓回来也不是让你来狡辩的，你不好自己承认的话，我不介意带你去另外的地方说。”
李华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一声，但是仔细想想陈绍池的话，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我就是不小心推的，人也没死……”
说完还一个劲儿盯着陈绍池，面上带出点挑衅的意味。
秦蕙看他这无赖的样子，心里烦躁得很，“李华，你先是把小石头推倒，脑袋撞在石头上，然后看着人流血昏迷还不补救，反而第一时间想着逃跑，我们有理由认定你这是在故意伤人！”
“我就是不小心推的！责任不能全部由我承担，是他自己跑来那里玩的，你们别想讹我！”
李华虽然是个无赖，但是他知道过失和故意的区别，在认定陈绍池也在回避那件事情之后，他更加要坚定“不小心”这个说法，这样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陈老汉被他说得火冒三丈，拿起鞭子一副要抽人的样子，事实上也确实抽上去了，只不过没打在李华身上，打在了韩芳的背上。
“队长爷爷，他知道错了，他知道错了，您别打他……”从白天陈老汉出门抓李华起，韩芳心里一直在担心害怕。
随着村里的动静，赶到了陈家老屋，一眼就看到陈老汉要把鞭子甩在李华身上，扒开围了几层看热闹的人，韩芳奋不顾身的替他挨了这一鞭子。
陈老汉是被李华激得气急了才打的这一鞭，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韩芳痛得许久都说不上话，却一心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在李华前面，一缓过来就急着给他求情。
“韩芳！你这是做什么？！”鞭子抽在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身上，陈老汉又气又急。
韩芳顾不上自己，看着李华红肿的脸颊，哭着继续向陈老汉求情，“队长爷爷，这件事我也有错，您别怪他，他知道错了，您要出气的话，打我吧……可以打我的，别打他……”
院子中间，韩芳跪在了陈老汉面前，冬日夜晚的风吹得她不停发抖，可是她没有退缩，坚定不移地维护那个躲在她身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