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凌曦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她豁然起身，三两步就冲到了传话的小厮面前。
“你说什么！？”
小厮也是跑得很了，气喘吁吁不说，连脖颈都涨得通红。
“刚，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苏夫人的马车下山时打滑，整个车辆都翻进了山沟里。”
这样的消息无异于往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一颗巨石，就连老夫人也惊得一蹦三尺高。
“马车翻下山崖了？那人呢？苏念意还带着我的两个孙子呢！”
这也是凌曦最关心的，她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小厮，不敢放过对方脸上细微的情绪。
小厮咽了口唾沫才开口，“苏夫人和小小姐被人发现倒在路边，只是受了些轻伤，但小少爷却不见了踪影。”
“咚咚！咚咚！”
身后的老夫人激动地哭喊出来，宋嫣忙着安抚对方，屋内的丫鬟们乱作一团。
然而凌曦此刻除了自己强烈的心跳之外却什么都听不见。
马车坠崖，苏念意与凌如水受伤，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凌如光失踪。这肯定是在做梦，老天爷不可能跟她开这种玩笑。
“公子，公子！”
神情恍惚间，凌曦被人大力地摇晃。她猛然回神，这才注意到芷柔噙着泪珠的眼睛，和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双手。
“公子你振作一点，现在小少爷只是暂时没找到，并不代表他出事了。”
凌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对，苏夫人和如水都没事，如光肯定也还活着。你立刻派人备车，不，我直接骑马过去。”
她说罢这话便要去现场查看情况，谁知一迈步却差点摔了一跤。
芷柔惊呼出声，幸亏霍子轩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少爷没事吧？”
“无事。”
凌曦虽然站稳了，但谁都能看出她心神巨震，手脚都止不住地颤抖。
芷柔知道凌如光对于凌曦的意义，当即心酸地落下泪来。
“公子，眼下天都黑了，您一个人骑马上山太过危险。要不还是再等等，明日天亮之后奴婢陪您一起去找小少爷。”
霍子轩也道：“是啊，山路陡峭，伸手不见五指，还请少爷三思。”
“不必。”
多一个人就多耽误一分时间，凌曦恨不得长出翅膀，直接飞到凌如光身边。她不顾两人的请求，以最快的速度出府。
“马呢？”
霍子轩苦涩地抿了抿唇，“少爷若执意要出城，至少请让小人为您驾车。”
“把马牵来。”
“少爷……”
霍子轩苦口婆心规劝，却引得凌曦发怒。
“我叫你牵马，你听不懂吗？”
霍子轩被凌曦瞪着，极富威压的眼神叫人从骨子里感到惶恐。他是在顶不住压力，直接跪在了凌曦面前。
“请二少爷冷静，小人已经通知了车夫，马上就能出发。”
正说着，凌府的马车就从角门处徐徐驶出。
凌曦见状气恼地撇下了霍子轩与芷柔，竟是走过去把拉车的马儿身上套的绳索解了下来。
“二少爷，不可啊！”
“公子，太危险了，您还是坐车吧。”
霍子轩与芷柔竭力阻拦，却还是无法让凌曦改变心意。
天黑走山路本就危险，更何况凌曦此刻心乱如麻，情绪激动。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许氏唯二的子嗣可就都要断绝了。
芷柔急得直掉眼泪，干脆拉着霍子轩一起跪在了马儿面前。
“公子若执意要去，那就从奴婢身上踩过去吧。小少爷已经失踪了，奴婢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公子涉险。”
此刻凌曦已经跨坐在了马背上，一双星眸急得要喷火。
“起开！”
“奴婢不让！”
芷柔也是铁了心要留下凌曦，竟是壮着胆子与她顶撞起来。
凌曦吸气，手持缰绳准备绕开两人，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严厉的呵斥声。
“凌曦，你在干什么！？”
主仆几个争执不下，竟是没发现一辆马车停在了凌府大门口。
凌宇尧掀开车帘朝这边望过来，眉宇间的皱着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芷柔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边抽泣一边向凌宇尧求救。
“老爷！苏夫人的马车在下山时遇险，公子正要骑马去寻。只是天黑路滑，奴婢不敢让公子单独前往。还请老爷做主！”
凌曦也顺势回头，对上了凌宇尧那张严肃的面旁。
“爹，如光他……”
“我知道。”凌宇尧打断她的话，同时用温和但也不失严厉的口吻说道，“你过来。”
凌曦眉心一蹙，有些犹豫。
凌宇尧掀开车帘的动作不变，眼神定格在对方身上。
“过来。”
凌曦咬紧唇瓣，最终还是听话地翻身下马。
霍子轩与芷柔见状齐齐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凌宇尧说话管用。
凌曦来到凌宇尧的马车上，后者分别叮嘱霍子轩与芷柔。
“你跟上，你回去告诉老夫人不必等我们，请她先休息。”
“是！”
目送着马车往城外方向走，芷柔用力擦了擦眼睛，心中祈祷凌如光千万不要有事。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马车里的“父子”二人心事重重，谁都没有开口。
凌曦脑子里思绪混乱，像是有两个小人来回掐架。
一个说凌如光的失踪只是暂时的，苏念意与凌如水都能没事，他也能逢凶化吉。另一个小人却是满怀悲观，认为凌如光是跟着马车一起掉下了山崖。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身下传来的颠簸感唤回了神智。
原来他们已经开始上山。
车帘掀开，寂静的山路间半个人影都没有，马车外挂着的灯笼也只能依稀照亮脚下的路。随着山势走高，车夫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不得不说芷柔的担心不乏依据，如果凌曦当真打马独行，说不定一个拐外就能冲到山下面去。
但凌曦来不及后怕，她的心脏狠狠揪起，只担心凌如光在这样的山林中会不会感到害怕？
她满心忧愁地回头看向凌宇尧，发现对方正闭着眼小憩。若非两人之前已经解除了误会，凌曦怕是又要误解对方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
但若仔细观察凌宇尧的面容，却能注意到他紧蹙的眉宇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山顶的寺庙早已大门紧闭，但屋内外却贴心地留了一盏灯。
马车还没停稳，凌曦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敲门。
须臾间，就有僧人前来应答。
“敢问施主可是凌夫人与凌小姐的家人？”
“正是！”凌曦忧心忡忡地追问道，“她们怎么样了？伤得可重？”
僧人合十双手，“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担心，凌小姐已经行了，凌夫人虽然伤到了头，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说话间，凌宇尧也走到了凌曦的身后，冲僧人施礼道。
“在下凌宇尧，多谢贵寺对拙荆出手相救。”
“凌大人客气。”
对方俨然认出了凌宇尧的身份，但态度依旧是平和中不失尊敬。
许是对方淡然的心态影响了凌曦，反倒冲散了她焦灼的心情。跟着僧人入寺，一行人来到了香客留宿的院子。
“这间屋子便是凌夫人休养的地方，主持得知凌夫人受伤后，已经叫人替她包扎妥当。”
“多谢主持。”
领路的僧人还礼，随即提着灯笼离开。
凌宇尧推门而入，凌曦紧随其后。两人一进屋，首先闻到的是浓重的药味。
屋子不大，除了桌椅之外便是一张大床。此刻苏念意正躺在上面，凌如水乖巧地坐在旁边守着。许是困得慌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如水。”
在凌曦轻声的呼唤中，凌如水缓缓睁开眼睛，先是迷迷糊糊地望了眼自己，随即嘴巴一撇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兄长，父亲！”
凌曦心疼坏了，走上前把凌如水抱进了怀中。
“不哭不哭，爹爹和兄长来了，如水别怕。”
凌如水小猴子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了凌曦的脖颈上，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兄长，我们下山的时候马车翻了，母亲撞坏了头，小哥哥也不见了。”
“我知道。别担心，兄长和爹爹会把如光找回来的。”
就在凌曦安慰凌如水的功夫，凌宇尧已经坐到了床边，将苏念意头上的伤势检查了一边。
正如同领路僧人所言那般，只是些皮外伤，并不致命。只需好好休息一晚上，应该就能醒过来。
等凌如水情绪平稳了，凌曦就开始询问事发时的细节。
“如水，你可还记得马车是怎么翻的？你和苏夫人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吗？如光可有和你们下车？”
凌如水堵着小嘴，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嗯，我上车之后就靠着母亲睡着了，等醒来后已经躺在了这里。庙子里的和尚说我们的马车翻了，母亲受了伤。”
凌曦蹙眉，快速与凌宇尧交换了一记眼神。
凌如水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苏念意虽然伤到了头，除此之外身上并无骨折之处。
马车倾覆，除非是提前跳车，否则怎么可能只受着点儿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