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凌曦实在是不习惯景煜的眼神，干脆直接提出质疑。
谁知对方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末了还夸赞道：“说得不错，就按照凌寺正说的办。”
景煜自己心中也觉古怪，以往凌曦提出再多好的建议，他顶多觉得欣赏欣慰。但在知道她女儿身的秘密之后，对方只是说出简单的见解，他都忍不住觉得不可思议。
凌曦抿着唇没吭声，反倒是沈逸航迫不及待叫人去将顾语请了过来。
“凌大人！”顾语担心了许久，此时看到凌曦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立刻加快了步伐迎上来，“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眼看对方福身要拜，凌曦赶忙把她扶住。
“顾二小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顾语噙着泪珠望着凌曦，恨不得马上询问她是如何脱身的，又顾忌周围之人的目光不敢挑明说起这事。
好在凌曦是个七窍玲珑心，主动安抚道：“放心吧，我没事。唐府的人没把我怎么样。”
顾语颔首，忍着眼泪再次福身拜谢。
“这次多亏了凌大人舍身相救，否则妾身被唐锦骅抓住，一定会死得很惨。”
她这话引得凌曦神情凝重，下意识联想起在青楼里听到的对话，唐锦骅的确对顾语起了杀心。
“顾二小姐可愿意出面作证，揭发唐锦骅的真面目？”
“只要能逃出她的魔爪，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沈逸航闻言愣了愣，“什么意思？难道顾二小姐已经知道……”
顾语再也忍不住，仍由泪珠滴落在地上。纤长的手指搅在一起，哽咽着开口。
“唐锦骅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她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就把我当做牺牲品。还有她身边的侍卫首领，也是个禽兽！
只恨我母亲去世得早，家中继母又是个蛇蝎之人，一听闻可以与唐府联姻便将我推了出来，也从不曾调查过那唐锦骅的过往。”
她说着再次抓住了凌曦的手，声泪俱下地恳求道。
“凌大人，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再回唐府受罪了。”
“你放心，我们既然拼劲全力把你救回来，肯定不是坐视不理。”
看着顾语如此依赖凌曦的模样，沈逸航忍不住低声与景煜嘟囔起来。
“奇怪，明明把她带回来的人是萧然，怎么这顾二小姐只记凌曦的好？而且我还亲自给她送了新衣服和吃食，她却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
“……”
景煜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顾语之所以亲近凌曦，除了凌曦替她引走了唐府追兵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因为知道了凌曦的女子身份，在心理上产生了依赖感。
忽略沈逸航古怪的思维，景煜直接把话音引入正题。
“唐副将视唐锦骅为失而复得的珍宝，如果只是单刀直入揭发唐锦骅的身份，恐引起他的抗拒，需得从长计议。”
沈逸航立刻提议，“那就找个机会让唐副将亲眼看到他这个宝贝儿子的真面目。”
凌曦闻言看了顾语一眼，“既如此，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
唐府。
唐锦骅再一次把手边的茶盏摔在了地上，“这么大的活人，说不在就不在了，连踪迹都摸不到，我养你们是来吃白饭的吗！？”
“少爷息怒！”
侍卫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少爷，小的们按照您的吩咐，一直都是打着老爷和镇边大将军的旗号在寻人。在这京都城中，能够有法子避开咱们势力的人也没几个。您看，那带走少夫人的陌生男人会是什么身份？”
经手下这么一提醒，唐锦骅立刻联想到了大理寺的凌曦。
如果顾语当真得到了大理寺的庇护，那她的秘密肯定是瞒不住了。到时候无论是故意还是凌曦，都必须灭口！
就在唐锦骅思考要不要去大理寺打听消息的时候，又有小厮前来汇报。
“少爷，少夫人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咱们的人在搜查的时候得知有个长得很像少夫人的女子租了城西的一处小宅子。”
唐锦骅闻言有些犹豫，“城西？少夫人离开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银两，如何能租宅子？”
小厮却提醒，“少夫人好歹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又是官宦之后，手里有些存银也属正常。况且根据那宅子的邻舍所言，那女子是昨晚大半夜突然搬进去的，身边似乎还带了个受伤的男人。”
听到这唐锦骅彻底坐不住了，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立刻备车！”
小厮一边答应着一边问道：“老爷也一直很关心少夫人的事情，小人是否需要向老爷禀告一声？”
“不必。”
唐锦骅想也不想就拒绝，同时疾言厉色地威胁道。
“以后再有少夫人的线索直接告诉我就行，父亲他身体不好，若是因为这件事累坏了，我定不饶你们！”
“是！”
小厮忙不迭地保证，心中却只觉得唐锦骅脾气古怪不好伺候。明明唐展明好歹是武将出身，一拳能打十个。而且万一唐展明时候怪罪他们没有及时通报，吃板子的还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其实就算唐锦骅派人去通知唐展明，对方也收不到消息。因为早在下朝之后，景煜就抢先一步将他带走。
“景大人，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你说找到了我儿媳的相关线索，又是什么？”
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窗外看出去，天空中皆是密布的乌云。来往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仿佛整个京都城都蒙上了一层压抑的气罩。
马车上景煜缄口不言，只能由同行的凌曦解释道。
“请唐副将稍安勿躁，顾二小姐已经由我们安置在了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待会儿您就能见到她了。”
“那我家锦骅呢？既然找到了我儿媳，你们至少应该让我派人回府送个信吧。”
凌曦杏眸微敛，意味不明道：“您放心，唐司务也会得到消息的。”
两炷香的时间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城西一处极为不起眼的小宅子外。
唐展明刚下车眉头就高高蹙起，“这就是你们说的绝对妥当的地方？顾语好歹是我唐府的儿媳，怎么能住这种破屋子，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有。”
话刚说到这，宅子的大门开启。
芷柔撑着雨伞走出来，落落大方地向三人行礼，“唐副将有请，顾二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是？”
凌曦从容不迫地解释，“这是在下的丫鬟，这两日负责贴身伺候顾二小姐。”
“……”
唐展明只觉得老脸一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其实他一直很介意，凌曦为何称呼顾语为顾二小姐，而非唐府少夫人。
但他刚刚才错怪了人家，又不好再恬着脸提出异议。
宅院很小，拢共只有一进。
刚进门，唐展明就看到顾语站在院子里。
“见过父亲。”
唐展明第一眼看到顾语，被她憔悴的样貌吓了一跳。他恍然间想起唐锦骅成亲当日，顾语一身嫁衣来到他们府上，虽说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但也是清秀美人。
怎么这才一两月不到的时间，就瘦得脱了形。眼睛无神，皮肤也粗糙发黄，连脸颊处的肉也凹了进去。
唐展明快步走了上去，关切地询问道：“顾语，你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伤？”
“多谢父亲挂念，儿媳很好。多亏了大理寺的凌大人舍身相救，儿媳才能摆脱歹人，转危为安。”
顾语这话并没有点名道姓地说谁才是歹人，唐展明也下意识以为她说的是掠走她的贼子。
“哎，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的。你父亲离京上任的时候，我亲口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是我没遵守承诺，才让歹人钻了空子。
不过你放心，这次的事情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定要那该死的歹人付出代价！”
看到唐展明真情实感地关心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儿媳妇照顾，顾语心中涌出复杂情绪。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再次向唐展明福身。
“多谢父亲！”
“对了。劫持你的歹人现在何处？我要亲自处置他！”
景煜总算开口，“歹人已经在押运过来的途中，还请唐副将稍等片刻。”
唐展明面露不解，“既然已经抓到了歹人，为何不去大理寺审理？反而要把人带到这破宅子来？”
景煜幽幽地看了对方一眼，“歹人身份特殊，为了唐府的名声考虑，本官才特意安排在此处审理。”
被他这么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唐展明一颗心居然悬了起来。
什么叫歹人身份特殊，为了唐府的名声考虑？
难道，顾语在被歹人劫走之后失去了清白？
唐展明脑海中浮现出种种猜测，甚至不自觉向顾语投去审度的目光。却见顾语虽然神情中透着十足的疲惫，但对待他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父亲，请里屋坐。”
在顾语的引导下，众人都来到会客的正厅当中。
但不知为何，进门之后凌曦就让芷柔关上了大门，隔绝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