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桐想多说几句，可是电话已经挂断，再打也不通。
宸九听到卫生间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以为霍姝是要洗澡。
转眼却被俞桐提醒，注意霍姝的情绪变化，她情况不对。
叩叩叩——
男人轻敲卫生间的门。
门没上锁，但他没有擅自闯入。
轻声询问：“霍姝，你还好吗？是在洗澡？”
无人应答，答案显然是否。
“霍姝，你说句话。”
“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我开门进去了。”
里面的水放了有一会儿，整个房间热气翻腾。
墙壁、天花板和镜子都挂了层水蒸气，在他开门的一瞬凝成水珠。
霍姝坐在地板上，身体蜷缩，抱着自己的膝盖。
睡裙濡湿，衣料紧贴身体，显得的她比平时更为娇小，模样孱弱。
纤裸的小腿，细腰几乎一把掐，微微突出的肩胛骨，像收敛美丽翅膀的蝴蝶。
小脸儿蒸的有点发白。
宸九过去关闭花洒，展开宽大的浴巾把令人娇怜的人儿包裹起来。
他碰她的时候，她缩了一下。
男人抬起大掌安抚她，耐心等她回过神来。
霍姝呆呆撩起眼睛看他，睫羽上的潮雾因为扑进来的冷空气而凝成悬着的小珍珠。
滴了两滴下来，让小姑娘看起来泪水涟涟。
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刚要说话，霍姝却抹了一把眼睛，声音平静的说：“不用担心，我没哭。”
她也以为她会哭，所以打开花洒想要遮盖哭声。
但眼角逼红了，她却流不出眼泪，更多的是一种不知该做点什么的茫然。
“是我太自负了。”她叹了口气。
“看了几本杂书，选修一学期的心理学课程，就以为自己很懂，好像比俞桐还懂。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宸抱抱，归驯靳宸的副人格。
结果却被注射药物，而且还是两针，毫无反抗能力，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
到现在脑子还有些钝钝的，思维迟缓。
她也自信自己可以治疗靳宸，却害他病情加重。
一天之内，承受了两次打击。
霍姝不得不反省自己……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因为从小到大做一切事都顺风顺水。
她想要的，从来不会得不到。
迄今为止，她计划做的事情，每件都能达成。
但生、老、病、死，这四件事，人力本就很难控制。不是那么简单的。
宸九望着霍姝，此刻女孩身上有着柔弱和坚强两种迷人复杂的气质。
泪光闪闪即便是水雾造成的假象，也格外娇婉，楚楚动人，简直好看惨了。
可你又相信她绝对不会崩溃，就像她说的，她没有哭。
眼泪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她只是……
只是有点累，想要让自己安静、冷静一会儿。
“霍姝，你知道其实这是我第二次出现在你面前吗？”
霍姝有些惊讶。
她还真不知道。
冲他摇了摇头。
“‘血色蔷薇’那一期的密室里，我见过你。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
男人蹲在她面前，动作温柔缓慢抚摸她耳边的头发。
对她满是怜爱的情绪，眼神异常干净，像春日薄冰下的溪流。
靳宸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稳练感。
虽然待人多数时候有礼有节，但还是避免不了给人一种压迫感。
一般人想要跟他相处，需要一定的勇气。
可是眼前的第九人格，他的气质是锋芒尽敛，不争不抢，出世般的随和。
一种松弛感。
不是没有欲望，而是对欲望不在意，不强求。
“不知道。”霍姝再次摇头。
抱抱在她眼里粘人任性，像小朋友。
而在宸九面前，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稚气不成熟的小孩子。
她因为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情绪起伏不定。
他眼中却是与世无争的淡泊。
“我第一次看到你，心想你这样漂亮性格又好能力出众的小姑娘，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会过很好，没人会不想疼你，我家阿靳又凭什么。”
论家世、能力、样貌、品格，靳宸都是一等一，不知多少人排着队想要嫁他，顶流影帝粉丝数亿，靳家每年宴会场合名门闺秀们铆足了劲争奇斗艳，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送到他床上。
有颜有钱还洁身自好，就算在王孙遍地走的京城，这也实属罕见，何况靳家还不是一般有钱，而是非常非常有钱有权。
可唯独霍姝，宸九真心觉得是他家阿靳高攀了。
霍姝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
“我是保护型人格，诞生就是为了保护靳宸，那时他还小，六七岁大。都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你超过你的父母，但其实，比你父母更爱你的，就是你自己。我源于此，在他小时候，我照顾他，比他父母还要多。”
“所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靳宸更重要，我会无条件保护他，就像每个人都无条件保护自己。但面对你，我不是这样，我想的是你跟靳宸在一起，对你会很不好，我甚至希望你们分开，那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不知所措。”
“人格属性不会改变，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只可能是因为，在靳宸心里，他爱你已经超过爱他自己，因为作为保护者的我，才会把你放在他前面，保护你甚至比保护他更多。”
霍姝一下子想起五年前，两人初见，为了躲避她，他开车撞上护栏，凹陷的前车盖直冒白烟，她吓得手脚冰凉，焦急而又浑身发抖把他从驾驶座生拉硬拽出来，指尖染上他的血。
在等待救援期间，她就那么抱着他，不时触摸他，确认他的体温，这样一想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突破正常社交范围，相当亲密了。那时她心里既庆幸又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时她只想着，靳宸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跟她爸从小给她灌输的对靳家人的印象一点也不一样。
记忆里那双过分精致而被血色沾染的眉眼，与面前之人重叠。
五年时间，他变化本就不大。
可眼前人，是他却也不是他。
靳宸，你醒醒好不好，我现在好想你。
好想见你。
霍姝再度红了眼圈，想要把头埋进膝盖，不想哭的样子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