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陆中焉提前离场，抱起桌上的案卷往自己屋子里搬，不忘对北堂渊打包票道：“老大你放心，这些我明天就整理好，送去案牍库。”
瞧陆中焉屁颠颠的模样，沈东君扬起眉毛，看向北堂渊道：“陆中焉这是怎么了？”
北堂渊漫不经心道：“可能傅姐不在，他有点不自在了。”
“噗！”沈东君吞在口中的酒没咽下去，呛了出来，捂着嘴咳嗽道，“这事，傅姐知道吗？”
北堂渊看向信以为真的沈东君，把手边的半壶酒，都倒给了对方，笑道：“改日，你亲自问问傅姐。”
“嗯，我改日问问她。”沈东君点了下头，拿起眼前的碗，朝厨房走去。
“……”北堂渊扶着额角，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片刻，沈东君就抱着一盆白饭回来了，问向已经放下筷子，坐在那里发呆的南歌，询问道：“给你也添一碗？”
南歌打着饱嗝，摆了摆手：“饱了。”
“多吃些，才能长高个。”沈东君摸了下南歌的头笑道，拿起筷子开始往嘴里扒饭。
北堂渊看着沈东君，歪了下眉毛，还没等开口，就见负责司衙膳食的厨娘，匆匆跑了过来。
厨娘看见沈东君眼前的白饭时，拍着腿，大叫起来：“这是明早给大家伙准备的，你怎么全端过来了！”
“就你给的那小碗米，哪能添饱我老黑的肚子。”沈东君憨厚一笑，指了指桌上的菜肴，“这好菜要配饱饭。”
厨娘气的，跺了下脚，哀怨的看向北堂渊道：“大人！这月的粮，又超支了！”
北堂渊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贯钱给了厨娘道：“明天让老黑，帮你去米铺扛米去，有多少扛多少。”
厨娘适才消停，睨一眼沈东君道：“这还差不多……”
北堂渊笑看着嘀嘀咕咕离开的厨娘，将视线落在南歌身上，提及艾青的事道：
“艾青的处决已经判下来了，五日后秘密行刑。
我本以为疏于守卫，会有人来救他或杀他，但没等到。
我想，顾御风并没有将血眼组织的事，告知于他，他的确不清楚血眼相关的事。”
南歌托腮，斜靠在石桌旁，望向树梢上的半轮月，打了个哈欠道：“应该还会再出现吧……今晚的月色，有点红。”
北堂渊顺着南歌的视线看去，果然，月色泛红晕，格外浓烈。
蹙了下眉心，北堂渊轻声说道，“不祥之兆吗？”
南歌不以为然，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道：“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
一侧的沈东君鼓着腮帮子，瞥了眼天上的红月，口齿不清着附和起来：“嗯，俺也觉得好看。”
“天象异常，钦天监的人，可不会这么想，势必又要和国运扯上干系。”北堂渊收回视线，颇为慵懒的靠在桌边，拿起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扔了一粒，咀嚼起来，甚是惬意。
南歌看向对方道：“我去刑部宣旨的时候，遇见魏显了。
发现那个刑部左侍郎，是魏显的干儿子。”
北堂渊对此事，并不奇怪。
他又将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端起酒盅，玩笑道：“认魏显做干爹的人，不在少数。
我在想，哪一天，我要不要也认他做个干爹？
这样，我捅他刀子的时候，能方便一些。”
“你叫得出口，就去认。”沈东君咽下口中的饭菜，粗着嗓子道，“反正，俺对那魏厂公没什么好感。”
北堂渊看向沈东君，无奈笑道：“你可真实诚。”
此时，挂在树梢上的那半弯红月中，一个身影掠过。
南歌微讶，前倾身子，想要看清那飞过去的人，到向什么地方。
但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让南歌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多时，傅西沅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心情看似不错，走到桌前望了眼道：“哟~老大你又受赏赐了？美酒佳肴啊。”
南歌挪开位置，让傅西沅坐。
傅西沅摇头，将南歌摁回座位上，笑道：“我用过饭了。”
南歌嗅到一股较浓的胭脂味，她略显诧异的看向傅西沅，问道：“傅姐姐，你涂胭脂了？”
傅西沅微怔，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身，笑回道：“不是我的，可能是我去的地方，那里胭脂水粉的味道太重了。”
闻言，北堂渊来了兴趣，戏谑道：“傅姐你这几天都不见人影，难不成，是去逛花楼了？”
傅西沅睨一眼北堂渊道：“你还真说对了，我的确是在花楼呆了几日。”
沈东君听傅西沅这么说，忙放下碗道：“傅姐，你可别想不开，去花楼营生啊。
咱们司衙虽然活多，但饷银不低，还包吃包住。
你若是想找个伴侣，共度余生，俺瞧着，陆中焉挺合适的。”
“咳~”北堂渊被花生碎呛到了嗓子，他扯起嘴角看向沈东君。
要说敦厚，还是老黑。
饭都吃在肚子里，长在力气和个头上了，就是没进脑子。
闻言，傅西沅一脸惊诧的看着沈东君，被逗笑了：“老黑，你以后就只顾吃饭，不要说话了。”
傅西沅的视线瞄了眼陆中焉的房间，也不知老黑怎么突然提及他了。
傅西沅解释道：“我之前做镖的时候，结识的一姐妹，来京城开店，没想到，是做花楼生意的，我带她在城内逛了一遍，熟悉环境。”
南歌了然，想起什么后问道：“她方才陪你一起回来的？”
傅西沅点头，讶然道：“对啊，你怎么知道的？见到她了？”
“看到一个身影，从树梢上飞了过去，想必她轻功也不错吧。”南歌问道。
傅西沅微怔，狐疑道：“那你看到的应该不是她，她一落魄千金，哪会功夫啊。”
南歌也没再多想，起身舒展着筋骨，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关好门窗，坐到梳妆台前，摘掉脸上的面具。
闷了一天，属实难受。
南歌看向铜镜里的自己，不由抬手，抚摸起眉边的刺青，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她走到水盆前梳洗后，翻身上了床，从枕下掏出半枚玉坠，举过头顶观看。
这半枚玉坠，一直戴在身上，据北堂靖说，是爹留给自己的。
当年谢家被魏狗查封，一老奴抱着尚未满月的自己，逃了出来。
逃亡中，自己被流箭射伤了脸。
挂在自己身上的玉坠，也在颠簸中磕碎，只剩下一半。
南歌将玉坠挂到脖子上，翻过身，捂着玉坠，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