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尘有些急促的惊叫声打断了云染风的思绪，云染风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染尘却已急了。
“云染风，你还等什么！我都豁出去了，你还犹豫？难不成在你心里，爹的性命还不如你的那些名声？”
云染风轻轻一笑，“你这么巴巴的冒险，又是为了爹？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
声音一顿，她视线下挪，落到云染尘依旧平坦的腹部上，“云染尘，你当真愿意冒险？你该明白，取心头血这件事，于你身体有极大的损耗。”
云染尘身体本就虚弱，如果再这般损耗，别说她自己熬不熬的住，这孩子，恐怕更是悬了。
云染尘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颤，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腹，但刚刚伸出，又硬生生的顿住，她死死盯住云染风，嘶声道，“我这身骨血本就是爹给的，如果没有了爹，我本就不会活着，更不用说这个孩子了。为了爹，我愿意！”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云染风忍不住摇头，“云染尘，你为着你自己，不仅亲族爹娘都能舍弃，现在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肯放弃，如此心狠手辣，我还真的是小瞧你了。”
云染尘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嘴唇微微颤抖，蓦然抬眼望向云染风，眼底几乎喷出火来。
可不等她说话，云染风一语不发，转身便往外走，云染尘看的一惊，“云染风，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是自诩最孝顺的吗，你真的不要爹了？”
砰的一声。
屋门重重关上，竟仿佛不准备搭理她一般。
云染尘又惊又怒，条件反射的跟过去，可肚子没来由的一痛，她条件反射的捂住肚子，脚步也跟着顿住了。
她的腹部依旧平坦，一如以往，按理来说，这孩子也没有到胎动的时候，可她就是觉得自己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
云染风说的没错，如果她现在选择冒险，她几乎就是放弃了这个孩子。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与殿下第一个孩子。
饶是云染尘铁石心肠，刹那间，也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刀狠狠刺了一下，痛的她下意识揪紧衣袖，然后便觉得掌心微刺。
她低头望去，然后便望见了自己身上粗糙的衣料，衣料真的是太粗糙了，连云家最末等的奴才都不穿这些料子，可这些时日，她为了活下去，一样一样的舍弃了，不仅是锦衣华服，还有尊严骄傲。
她甚至为了活下去，连那等不堪的事情都愿意做了……
云染尘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那样的日子，那样如地狱一般的日子，她是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她猛地握紧手，手指刺入掌心，痛的她眉心一跳，转瞬间那点犹豫与柔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冷漠。
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了。
她放下手，快步往前，才要打开门，屋门便自外面推开，有人站在门外，逆着光看不大清楚身影，却无端让人心惊起来。
她眼皮一跳，下意识道，“你是谁？”
“草民见过六皇子妃，六皇子妃忘了，刚才便是草民帮您检查身体的。”那人恭恭敬敬的道，“草民姓何，是奕王妃身边伺候的大夫。”
原来是个大夫。
云染尘恍惚了下，想着之前确实有个大夫进来帮她把脉，只是她之前意识不清，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不耐烦的望着面前容色普通的大夫，“云染风在哪里？我要见她！”
“奕王妃着草民过来帮您调理身体。”何先生仔细的道，“草民多少通一些巫蛊之术，之后也由草民帮您取心头血。”
“你会？”云染尘望着他，想起那时的疼痛，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草民略通一些。”何先生依旧恭谨，“草民这几日会帮您调理身体，奕王妃吩咐了，务必将损耗降到最低，或许能够保全您与腹中皇孙。”
云染尘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惊疑不定的望着何先生，忍不住道，“云染风她会有这么好心？”
“奕王妃还是十分惦记六皇子妃的。”何先生恭恭敬敬的道。
云染尘冷冷哼了声，转身走向屋子里，脊背挺直，居然也有几分高傲之姿。
何先生抬头望了她一眼，敛眸不语，急忙跟了上去。
待何先生帮着云染尘仔细把完脉，又拟好方子，出了屋子，便见云染风坐在不远处的暖亭里，他立刻上去，“王妃。”
“情况怎么样？”云染风问。
“六皇子妃的身体十分虚弱，即便是仔细调理，想要在三日内取血，又不损伤母体与孩子，也极为困难。”
“若超过三日呢？”
“超过三日，自然是对六皇子妃有好处的，只是超过三日，云元帅那边，也有些麻烦之处，草民不敢保证一定能解毒，所以还请王妃早做决断。”
云染风沉吟不语，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帮云染尘仔细调理身体吧，其余的事不用你管，我自然会决断。”
“是。”
何先生也不多话，直接退下了。
云染风端坐在暖亭里，沉吟不语，还是旁边的琳琅犹豫了下，“小姐。”
“想说什么就说罢。”
“奴婢也说不好，但奴婢觉得，这件事既然是六皇子妃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她也是想给她自己求一条退路，她可是连自己亲娘还有母家都肯丢掉的，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可能真的没什么要紧。”
六皇子妃都觉得不要紧，小姐又何必在乎呢？
琳琅想了想，又说，“小姐，您也知道奴婢是与六皇子妃有仇的，奴婢说这些话，可能是在落井下石，可您看看，六皇子妃现在都什么模样了，要是奴婢选，奴婢一定选她就这么活下去，她这样活下去，可比让她死还解气呢。”
“你的意思是，我大可以不必觉得内疚，直接按照她选的路来走，是不是？”云染风笑了笑。
“奴婢也说不大好，可奴婢想着，老爷他们，总是比六皇子妃来的重要吧。”
琳琅低道，“小姐，您就早些下决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