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邑7年,北方游牧来犯,朝内群雄割据,混战四起,民不聊生。南部蜗人趁机侵犯,守将不敌,南砇城破,蜗人入城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两日后,自南砇城逃跑的百姓终于等来了支援,将士们带着一队人马朝南砇城靠近。是夜,先遣人员摸进城内,只见城内混乱不堪,尸横遍野,寂静无声。
有人来报,城内广场处有些许火把,血腥味甚浓。
先遣小队领头者表情沉重,想起求援的百姓所言,蜗人在广场内以斩头取乐,遂带领众人悄悄摸到广场去。
却见广场之上满是蜗人尸体,当中旗帜上挂着蜗人首领,旗下一女子在铜座上盘腿而坐,膝上一柄长刀,刀身凛凛,女子的脸隐在昏暗中,不甚清晰。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望向领头者。
谁知他坐于马上定定看了半饷,突然表情一松,带着笑意下马向女子走去。
徐青青已经记不清来了几波蜗人,好心的城民已经把僧人拉去疗伤,她擦干净刀上的血,闭目养神,不知今夜可否还有蜗人敢来。
耳中听得一队人马屏气敛声过来,她反手持刀睁开眼睛,远远地却见来者不是蜗人。
倒像是正统的将士。
对方摆上阵势踟蹰不前,徐青青想,要不我还是走吧。
领头将士远远观察她几息之后,下马疾步走来。徐青青不想与人交际,打量着自己该从哪里离开广场。
谁知身形高大的领头者带着惊喜叫出声,“徐姑娘!可还记得我?”
认识我?
徐青青自明灭的的火光中走出,一张素面现于众将士眼前,此时众人才瞧见她原来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男子身无佩剑,浓眉大眼俊逸的脸庞,带着些许风霜之气,看着徐青青满眼的惊喜,而她却丝毫印象也无。
“你是……?”
瞧见她疑惑的表情,男子略带失望,“姑娘不记得我了……那,青云观呢?”
青云观?
她惊讶不已,“李长明?!”
李长明怎么会在南砇?
“是我,”男子眼神熠熠,“十余年未见,徐姑娘竟然没有丝毫变化,长刀依然威风。”
十余年,昔日优柔寡断又瘦削的少年道士,竟已是一方将领。
“你倒是变了很多—-长那么高了。”徐青青有些欣慰,看来他是有听自己的话,好好吃肉的。
李长明挠了挠头,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她,“徐姑娘怎么会在此?”
他们一行人来此见到她的阵势,说没吓到是假的。
徐青青瞧了眼他身后还在警惕的众人,不想多说,只简约道,“陪人走一趟,意外遇到了他们,就杀了。”她刀尖点点地上的蜗人尸体,不甚在意。
“你们既然来了,就没我什么事了。”她转身就走,李长明在她身后对小队众人使一眼色,马上就有人去翻找蜗人尸体,对比刀痕。
那人对李长明一点头,确认了事实,还真的是她的手笔。
徐青青也没回头,带着莫名笑意侧了脸,“看来你长的不仅是个子,还有心眼。”
“徐姑娘莫怪,特殊时候,职责所在。”李长明声音多了几分热切,“天色已晚,徐姑娘不如留在城中,明日再启程。”
看来自己不交代清楚,是走不了了。
今日的李长明再也不是好糊弄的性子,他现在是一方将领,心思缜密,自己突然出现在城中,若没有个理由,怕是圆不过去。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在看到李长明他们的时候,她的心早已沉静下来,突觉自己是个多管闲事的外人,贸然插手了别人的家事。
如今还要被审问盘查,这就是越权的后果。
她有些心累,神色倦怠,些许不耐烦道,“你们进城后要做的事多的很,少来管我。”
李长明身边之人眉目间不满,待要说什么又被他压下去,“徐姑娘放心,你是自由的。”
最好是。
她也不多废话,由得他们给她安排住处,只是夜间她也无心睡眠,一个人抱着刀,寻了一屋顶高处坐下,心事重重。
深夜的南砇城漆黑一片,没有几多灯火,路上偶尔有李长明后续带来的大部队巡逻,收捡各处的尸身,做好标记好让家属认领。
有人悄悄走近她的身后,徐青青懒懒道,“你好闲啊,还有空来这里和我‘叙旧’。”
听出她话语间的讽意,李长明也不生气,从怀中掏出点心递给她,当作赔罪,“只这一家还有人,权且当作赔礼了,徐姑娘莫要生我的气了。”
他竟也会这一手了?徐青青斜眼看他,此时才有他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意识。没好气的拿过点心,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不客气的咬上糖果。
“你不好好的在青云观修炼,怎么到南砇做将领了?”他当初不是挺乐于青云观里的清贫与自在,如何就到了远在南边的沿海地带。
这十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已经十年了啊……我还记得徐姑娘离开时候的模样。”李长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忆起当年,不胜唏嘘,“那时候我不过十四五岁,以为自己能在青云观潜心修炼,就能有一日踏上仙途。”
如果你真的做到,是有机会的。徐青青心里默默说道,却无法开口道明。此时的李长明身入红尘,根本无法摆脱,早已与修真无缘。
那时在徐青青走后,他一个人送剥皮鬼尸骨回家。
回观的路途中,天下已有乱意,大旱下农人颗粒无收,却赋税沉重,官匪勾结。时有游兵做强盗之事,却无人敢管,好在他安全回了青云观内,山中偏僻,倒也无事。
只是他总是要下山采买的──而那一次下山就再也没能回青云观。
他被游兵强行带至东其郡,他们抢夺粮食时,他被当地郡守救下。又刚好海边蜗人来犯,他急匆匆被逼上阵,见识了蜗人的狡猾与残忍。
所学符咒一次又一次救了他的命,直到有一日,为了保护一家渔民,他再一次勉力画符,却只闪出零星火花,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听闻我再也不能画符咒之事,徐姑娘好似一点也不意外,”李长明坐在她身侧一步远,看着她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