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娆吓了一跳，拿开脸上的纸巾，动作有些慌乱。
抬头看向沈浔时，只看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沈浔走过去，弯腰拉开客房的小冰箱，一手撑在料理台上，回头问她，“喝水吗？”
“嗯，”秦娆拿纸巾擦脸，又补了句，“谢谢。”
“矿泉水还是果汁？”
“矿泉水。”
“冰的？”
“可以。”
对话熟稔到更像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没有任何一丝不自然。
沈浔拎了两瓶矿泉水出来，拧开瓶盖递给她，自己又仰头灌掉半瓶。
“你一直都在吗？”
她要强惯了，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透露出半点软弱。
那些事，根本不值得她掉一滴眼泪。
可是电话的内容在亲近的杜菁那里怎么说都没事，在沈浔面前，却总觉得让人难堪。
“睡了个午觉，刚醒。”沈浔说。
秦娆没法考究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到底睡没睡，听没听见，她都不得而知。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全听见了，他既然这样说，也是在为她保全体面。
沈浔坐到另一张沙发上，两条腿大剌剌地敞着。
电话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沈总，这边的会议快开始了，您还来吗？”
沈浔淡淡回答：“不了。”
那边总助林同还想再争取一下，沈浔说了句“就这样”，然后挂断了电话。
秦娆站起来，“我先进去了。”
网络上那些，她知道应该看淡，但是总忍不住去想，也就导致了昨晚一宿没睡好。
“嗯。”他看着她进去，关上房门才“啧”了一声。
随即起身，拿出电话拨给林同，“我现在过去，你把时间往后拖一拖。”
林同也不敢问，这位爷一会儿是一出，想法变得也太快了。
沈浔刚进电梯，温书阳电话又打了进来，“我之前发给你的到底看没看呢？”
两个小时之前温书阳截图发给他几张微博截图，是秦娆上热搜的消息。
沈浔向来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圈子里的朋友，和明星玩玩的有，谈恋爱的有，修成正果的也有。
但他不是那类人。
用别人的话说就是，沈家老三要是出家当和尚，色戒这一块绝对守得死死的。
平时也有人偶尔在群里分享一些八卦，他扫两眼也就算了，转头就忘。
“看了。”他伸出手，按下电梯。
温书阳问：“那个秦娆真是我们认识的秦娆啊？”
沈浔淡声反问：“你说呢？”
“嘿，”温书阳道：“那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需要什么反应？”
“不得多少紧张一下啊？怎么说也有过一段青春期懵懂的爱恋不是，虽然人家不记得你。”
沈浔冷笑了一声，挂断了他的电话。
……
果不其然，餐厅那个男人下午就把视频发上了短视频平台和微博。
视频掐掉了中间他问的那几个侮辱人格的问题，简短的十几秒，只剩下他坐到她旁边打招呼和被菜泼头的部分。
男人声称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好奇而已，秦娆态度恶劣，还说已经报警，要用法律途径捍卫自己的权利。
哪怕视频有明显经过后期处理的痕迹，网友还是一边倒，主要是她的风评太恶劣了。
人家想锤你，哪管你证据的真实性。
唐婉也是很晚才看见热搜，立马给她打了电话来。
“要不你来我这里住几天吧？咱俩促膝长谈。”
秦娆趴在床上，一手拿着电话，手指在被子上无意识地划着。
说：“不了，我能活着进你家门，不一定能活着出来，就算出来了，腿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说到这个就好笑，唐婉和秦娆打小就认识，父母特别喜欢秦娆。
每次她去，都是弄一大桌菜，连劝带塞，好几次她都撑得不行，要扶着腰出门。
对女艺人来说，暴饮暴食是大忌，杜菁扬言她再这么吃就打断她的腿。
唐婉见她还能开玩笑，松了口气，主要前段时间才爆出过韩国某星被网爆自杀的新闻。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热搜来得快，反转也快，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秦娆就被电话吵醒。
杜菁欢天喜地地给她打电话，说公司高层重新做了考虑，觉得应该趁热打铁，给事件来一个大反转，让她等着。
八点多，一条微博在短短半小时内便被顶上了热搜。
她高中时期在麦当劳做兼职的照片不知道被人从哪里翻了出来。
照片面容青涩的姑娘，穿着员工制服，脸上挂着笑容把餐递给客人。
还有一张是她下工时背着书包离开的背影。
配文是：「#秦娆援交#，如果说在快餐店打工也能被称之为援交的话，想必在座的所有吃过薯条汉堡的人，也能被称之为“嫖客”。」
网络就是这样，风向标转得也快，有一点风吹草动，网民们便一股脑地往那边涌。
她父亲生病的事被人扒出来了，当时的成绩单也被扒出来了。
秦娆摇身一变，从人人唾弃的援交女变成了勤工俭学、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网民一夕之间似乎忘了当初骂她骂得有多狠。
「我就说，相由心生，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人。」
「长得这么漂亮，成绩还那么好，为什么这样的人却一直不火？」
「人是会变的，她以前好不代表她现在好，打人的事件又怎么洗？」
「太可怜了，听说她高中的时候她爸爸生病，应该是这样才去打工的。」
……
秦娆只看了几眼，就关掉了微博，坐在床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才给杜菁发了条消息。
秦娆：「能不能让公司把这条热搜撤了？」
杜菁：「？？？？」
几个问号能充分表达出杜菁的不理解。
秦娆：「别的都行，能不能不拿我爸来博同情？」
杜菁的电话立马就进来了，“我知道你爸是你的底线，死者为大，但是我拜托你有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轴，这是博同情吗？公司只是让营销号放了你打工的证据，至于其他，都是网民自己扒出来的。”
杜菁的语气愈发严厉，“你既然进了这个圈子，随着知名度的增加，很多东西就会慢慢变成透明，迟早会被人扒出来，你要是没这个觉悟，还做什么艺人？我当初还为你争取什么？”
秦娆咬着下唇听杜菁训她，她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扯上秦山，她似乎做不到冷静。
杜菁“喂”了两声，“在听吗？”
“嗯，”秦娆说：“我明白你说的，我只是怕这些事被越挖越深，到时候……”
她没再说下去，但是杜菁一下就懂了，沉默了一阵后。
安慰道：“公司有公司的考量，后续的证据是一波一波来的，很快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别担心，况且那件事，不是你的责任，都过去了，你不要再自责。”
秦娆沉默。
大家都在劝她，说那件事已经过去。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现在偶尔还能梦见那个人，血淋淋地站在她面前，然后她会猛然惊醒，紧接着就是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