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在那晚之后迅速放晴,迎来了普林普顿冬天的第一次晴天。
浅薄稀疏的阳光从蔚蓝的天际洒落,空气中氤氲着冰雪融化的冷冽味,混着河岸吹来的风,微涩的气息仿佛泪水的味道,又烫又冷。
特维拉实在没什么睡意,从清晨起便一直呆靠在床头发呆,直到熟悉的味道勾起记忆的帆,在悲伤的海面上灼热的燃烧。
透过记忆的空洞,她看到年幼的自己站在草坪上向远处的父亲招手,
最后,她看见七岁的小特维拉穿过草坪,向自己跑来,稚嫩的嗓音带着期冀,问道:“长大很好吗?”
下一秒,记忆坍塌成碎片,□□裸的现实剥开鲜血淋漓的伤痕,十二岁的特维拉抬手遮住阳光,声音低哑:
“长大……不好。”
再无一丝睡意,特维拉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下到二楼,习惯性的拐去父亲的房间门口,却在抬手推门时愣住,手指松动了几下猛的卸了劲,眼泪却鼓足了力气往外挤。
她赌气似的猛的在脸上抹了几把,转身一把推开了旁边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昏暗,琳安静的躺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呼吸声——自从得知丈夫牺牲的消息,她就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仿若被抽走了灵魂。
“妈妈。”特维拉叫道。
女人微微睁眼,目光在触及到女孩的瞬间变得冷漠,“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我不喜欢你。”
特维拉抿了抿嘴,有些固执的盯着母亲:“爸爸也是个巫师。”
琳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极为讽刺,她冰冷的注视着女孩,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他和你们不一样。”
特维拉沉默,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忽而,琳放缓了表情,声音也温吞起来,“森尔,过来。”
特维拉出于生物对于母亲的本能信任走了过去,琳伸出冰冷的手抚上她的眉眼,嗓音柔和:“森尔,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生下来吗?”
“………”
琳也不在乎女儿回不回答,她凝神注视着女孩的眼睛,声音温和:“我怀你的时候时机很不巧,我家里人都不同意,但因为莱斯,我选择生下你。”
“自那以后,我再没和家里有过正式的联系。”琳的眼神逐渐变得冷静,“我以为莱斯会更关注我,但你出生后一切就都变了。”
她的眼尾逐渐泛红,眼神带着一股冰冷的凉意,让特维拉仿佛身处幽深的海底,她听见母亲用近乎呓语的声音说道:“森尔,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呢?”
特维拉瞪大眼睛,五感似乎都在流失,只剩下眼前掉帧的画面,指尖仿佛在抽搐,世界变成了海水,倾轧而下。
直到——
“我以为你足够了解当前的情况,女士。但现在看来,你疯的很是彻底。”
斯内普沉冷的声音带着愠怒,像一堵黑墙似的从门口闪进来,坚决的挡在特维拉身前。
琳愣神了片刻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灰白的面孔扭曲,她看着斯内普,嘴角漫出凉意:“西弗勒斯,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听见了,莱斯跟你说话的时候……”
“你择不干净的,你以为你可以护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她会知道……”
剩下的话特维拉没再听清,只听见气流簌簌的从母亲苍白的嘴唇泄出,和斯内普骤然绷紧的身形。
良久,斯内普才发出了声音,像是对着琳说的,“我不在乎,我答应过他,仅此而已。”
他转过身,对上女孩那双金色的眼睛,黑眸收缩了片刻,“跟我出来。”
特维拉垂着头,目光从母亲已经冷静下来的面容上划过,缓慢的从房间挪出去,她感到眼眶有些发热,像是激动的后遗症。
斯内普沉稳的声调从头顶传来,“校长嘱咐我告诉你,你拥有整理你父亲遗物的权利,就在那间房间里。”
特维拉再次抬头仰视着面前的男人,斯内普的脸庞依旧苍白泛着古铜色的光辉,黑眸像是深潭,古寂冷淡,像一座终年覆雪的峻山。
她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魔药晕散的味道,虽然他们并没有离得很近,她心底忽然汹涌的奔动着一股原始的冲动,撬开唇舌,喷薄而出。
“我…以为妈妈最起码是在乎我的,只是她不擅长表达而已。”她说道,感觉眼泪落进嘴角的苦涩,“我没想到……”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特维拉努力咬着唇,压抑着胸腔处蠢蠢欲动的呜咽。
或许是悲伤带来的副作用,她朝着一位和她关系甚至算不上很好的教授一股脑的倾吐而出,在短暂的愉悦过后便是无尽的懊悔。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斯内普只是用平常的语调淡漠的开口:“我假设你现在是想寻求安慰,科德拉尔。那你就应该清楚,我不是很好的选择。”
他的嘴角拉开熟悉的弧度,“但是你既然说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可以决定大多数事情,但亲情……不是。”
“我假设你拥有一个十二岁儿童的正常智商,那就应该明白现在纠结这些简直无关紧要。”
斯内普潇洒的丢下嘲讽的尾音,甩着长袍向下走去。清晨稀薄的阳光透过楼下的格窗给他的背影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特维拉目瞪口呆的盯着斯内普的背影,阳光绚烂的有些耀眼,使其中心的男人显得更加深刻,像坍缩的黑洞。
她抿下唇,嘴角沁出一点笑意,任由暖意在心里疯长,开出一片繁茂的向日葵。
赛德莱斯的房间和昨天一样,只是变得更冷峭,空气中都涌动着悲伤的因子。
他的遗物很简单,只有一些与黑魔法有关的书籍和随手的笔记,以及一本日记,几件巫师长袍,一朵花瓣蜷曲的小雏菊。
刚刚好一箱子。一个人所留下的痕迹便是如此微不足道,除了血缘亲人,便再也没人能证明他们来过。
特维拉将那些东西收拾好,骤然空荡下来的房间挤压着她的情绪,她以几乎逃跑的架势冲下楼,却正巧撞见上楼的邓布利多。
老人银白的须发闪闪发亮,同样闪着光的还有他那温润的蓝眼睛,“特维拉?我正要找你。”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你成年之前,我希望你父亲的遗物能由我来替你保管。”
特维拉几乎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当然不介意,我相信您能比我们更好的保存它。”
邓布利多露出些笑容,转而又变得严肃,“我知道你或许不想听,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母亲的精神状况和身体很糟糕,我们商量着将她送去麻瓜世界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