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交谈声很快就被打断了，庆祝胜利的呼喝声传来，恍如惊雷。
张云敏抬起头，缺件坞堡的大门已经被攻破了。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箭矢，还有人躺在地上没有动静了。
就算用了盾牌来遮挡上方的利箭，但还是有人直接被射中，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张云敏微微垂眸，神色有些冷冽。
这也是为什么她坚持亲自上战场的原因，千军万马只是一个数字，伤亡如果只看数据，会变得不值一提。
只有自己亲自上过战场，才知道每一条人命都弥足珍贵。
“医疗兵呢？先救治伤员，死去的人也不能丢在这儿，全都带回去。”张云敏皱眉道。
立刻有人应了一声，张家村的人已经打到了坞堡之中，剩下的医疗兵在众人的掩护里赶紧用担架将伤病给抬走。
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十来岁的模样，但是一个个眼神坚定。
在上战场之前，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们会看见什么。大夫多迟疑一秒，这些士兵就要多痛苦一分。
等战场被清理出来，坞堡内部的战斗夜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
张云敏骑着马，一路往坞堡里狂奔而去。此刻整座坞堡内一片混乱，这地方不仅有坞堡的人，还有从北境各地赶来的客人，有些人披头散发，衣不蔽体，但此刻一个个全都老实的跪在了走廊上。
他们刚才已经见识过了，这群人杀人如麻，手下毫不留情。
就是自爆身份也并不会因此而留情，反而还会被分门别类的关起来。
但他们的待遇还算是好的，坞堡中损失惨重，这些人并不嗜杀，只说了投降不杀，但坞堡里的人显然并不这么想，只是奋勇抵抗了几回，发现对方还真的往死里下手，这才消停了下来。
所以等张云敏进入坞堡的时候，整个坞堡内部早就被控制住了。
宋叔和柳星河被带了出来，柳星河还好一些，宋叔脸上被揍了一拳，看上去十分狼狈。
“这家伙想用刀子暗杀咱们兄弟，我们就给了他一拳。”见张云敏的目光落在那道伤痕上，有人连忙解释道。
张云敏的目光落在一个受伤的士兵身上，在地上还掉了一把带血的匕首。
“先去包扎一下，虽然是轻伤，但也不能马虎大意。”张云敏开口道。
出发之前大小姐有过禁令，不得滥杀无辜，抓到俘虏之后更加不能虐杀，否则到时候更要军法处置。
张家村的军法森严，轻则杖刑，重则直接驱逐出去。
因此人人都怕被处罚，这会儿见张云敏开口并没有要罚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受了伤的被赶紧带了出去，只留下宋叔和柳星河被捆在地上。
张云敏的目光落在宋叔跟柳星河身上，最后还是落定在了柳星河的脸上。
“许久不见，柳公子风姿依旧啊。”张云敏挑眉说道。
柳星河一咬嘴角，果然有几分无端可怜的模样，“张姑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当初你买走的那批人，要是不喜欢，我们重新送一批过去便是，何至于如此？”
“柳公子就不必和我打哑谜了，我都已经坐在这儿了，又何须你再送人来呢？”张云敏道。
对方神色沉沉，如同看不穿的云层笼罩天穹。
越是这样古井无波，柳星河的一颗心就越是沉进了无底深渊。
对方对这个坞堡势在必得，既然和那群卖出去的奴隶无关，可见张云敏是早就势在必得了。
“张姑娘是吧。”坐在一旁的老人抬起头，他有一头灰白乱发，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但眼神锐利如鹰隼，并没有丝毫阶下囚之感。
“这小小的黑楼，总共也就十几万两银子，姑娘若是为财而来，我们愿意拱手相让。”宋书叔沙哑着声音说道。
张云敏略一思索，却轻声笑了，“我第一次来黑楼的时候，就听旁人说起过你的名字。”
“宋叔是吧，看来你才是这里的管事。”
“这坐黑楼背后，是北境三家极有名望的世家一起做的幕后黑手，但是在人前，你才是黑楼的楼主，是吧？”
“是。”宋叔并没有反驳，对方既然连黑楼背后的主家都能查清楚，可见是用了心的，就算否认也无用，既然如此，何必啰嗦这一遭。
“姑娘既然知道这黑楼的来历，就应该清楚，在北境得罪了这三家人，这里就已经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历，但如果只是求财，尚且还好说，你们这么做，可是半点余地都不打算留啊？”宋叔盯着对方，冷冷地问道。
“当然，既然都已经杀上门来了，还要留几分情面，这就太得陇望蜀了。”
“黑楼既然是你在主管，这些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生意，也是你经手的吧？”张云敏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
她问的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些偏题了，但跪在一旁的柳星河却神色一阵巨变，他膝行几步，跪倒在了张云敏的跟前。
“张姑娘，宋叔不是恶人，他也是被逼无奈的！”
“我们本就是被买来的家仆，被派来管理这里。无论做什么，都被上面辖制，就算是宋叔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柳星河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张云敏。
他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有着男人之中罕见的精致容颜。也正是因为靠着这张脸，他才能从一个乞儿混到如今。
果然，看这眼前眉眼如春水，潋滟波光无穷尽的男子，张云敏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能有这样的长相，要是在千百年后，说不定也是电视上一呼百应的超级明星吧。
只可惜在这样的乱世里，不过是玩物罢了。
“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身不由己，也不是作恶的理由。你说一句身不由己，这黑楼里被拐来的人，这些被赌输了钱，家破人亡的那些人，就能原谅你么？”
张云敏笑了笑，神色却慢慢冷了下去。
宋叔抬起头，静静地盯着张云敏，“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