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京城。
三月的天气已有一丝春意。
朱元璋遇刺，中箭昏迷，如今的京城陷入了一片压抑沉闷的气氛。
城外二虎亲率二十万大军安营扎寨，拱卫京师。
周围各县的卫、所也接到了军令，整军待发，待朝廷旨意下达，随时可出征边疆。
皇城外。
李锦行的马车在熹微的月光下前行。
晚风掀起了车帘，李锦行闭目假寐。
刚才在东宫崇文殿，李锦行虽然和朱标解释了此次的事情。
但实际上还有许多疑点困扰着李锦行。
兴平瘟疫是如何发生的？
宋宏的叛军从何而来？
欧阳伦和晋王的锦衣商会在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李锦行虽然说此事应当和晋王无关，但是这锦衣商会幕后之人毕竟是欧阳伦和晋王。
没有充足的证据，并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历朝历代，弑君夺位的人不在少数。
就比如会有人弹劾，晋王勾结欧阳伦、胡惟庸，造反弑君，意图登基称帝。
又或者是晋王才是幕后真凶，待欧阳伦和胡惟庸造反成功后，亲自带兵勤王平叛，名正言顺的夺得江山。
这些，都是可能的真相。
所以也由不得李锦行感到头疼。
“不过皇上若无大碍，这件事倒是简单了许多，至少不会牵涉到晋王。”
李锦行顺着被风掀起车帘的车窗往外看，夜色漆黑，城门方向隐隐有巡逻队伍的火光，嘴里低声呢喃。
………
亥时初刻。
李锦行入宫的时间并不长。
马车缓缓停在侯府门口。
安正停下马车，远远的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待的家丁。
“老爷。”
“老爷，吴侍郎已经在客厅等了半个时辰。”
李锦行刚走下车，一旁的家丁便上前禀报道。
闻言，李锦行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侯府。
“恩师。”
侯府客厅，吴涛看着李锦行，连忙起身行礼。
“嗯，免礼，坐吧。”
“恩师，学生愚钝，深夜打扰恩师休息，只是学生确有疑惑，恳请恩师替学生解惑。”
吴涛看着神色略显疲惫的李锦行，语气有些愧疚。
“无妨，今日之内确实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
李锦行面色平淡，微微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许茂身形略显佝偻，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吴大人。”
许茂向着李锦行和吴涛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走到李锦行前面禀报道。
“老爷，兵部尚书章寻章大人来了，正在偏厅候着。”
许茂话音落下，李锦行也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倏尔。
“吴涛，你先回避一下，就在这屏风后面，仔细听着，说不定，你的疑惑待会儿就能解开了。”
“许茂，你去将章大人请来。”
“是，侯爷（恩师）。”
许茂和吴涛闻言，拱了拱手，慢慢退下。
不一会儿功夫。
许茂便带着身穿便服的章寻走了进来。
“章大人。”
“侯爷。”
看着章寻走近，李锦行起身，两人相互拱手行礼，脸上带着笑容，不知真假。
“章大人，请坐。”
“侯爷请。”
二人落座，许茂立即派人斟茶。
随即屏退了四周的丫鬟和家丁，仅留下章寻和李锦行二人在客厅之中。
“不知章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李锦行看着章寻，笑着问道，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意，让人心生好感。
“侯爷，我深夜登门，是来为侯爷你解开谜题的。”
章寻的回答让李锦行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章寻，眼神深邃。
“为何？”
“因为侯爷是聪明人。”
“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给我这个聪明人解惑？”
李锦行说着，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看着章寻的目光，有些莫名的闪动。
“侯爷，你可知为何会突然传来边关八百里急报？异族突然犯边？”
章寻虽然是问李锦行，不过显然没有让李锦行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自顾的开口说道。
“侯爷，就让下官给侯爷讲个故事吧。”
说着，章寻微微仰头，思绪陷入了回忆，语气颇为感慨。
“我记得那是四年前，洪武五年。”
“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侯爷已经辞官，回到了浙江处州府，著书立传。”
“也是在这个时候，理学风靡天下，侯爷大儒的名声响彻了整个士林，可谓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在世圣人。”
“但是侯爷不在朝堂两年，却也发生了许多侯爷不知道的事，李相国和胡相国在朝中独领大权。”
“正是在这个时候，我被调到了京城任职。”
说到这里，章寻顿了顿，看向李锦行，继而开口。
“想必侯爷也猜到了，我调任京官的决定，正是在下的恩师胡惟庸。”
“至于京城营提督宋宏，侯爷可能不知道，他实际上是恩师的义子，早些年恩师在陕西省庆阳府时收的义子。”
“陕西省庆阳府，早已在恩师的掌控之中。”
“当然，这其中也涉及到了驸马欧阳伦和晋王殿下。”
“原本，欧阳伦和晋王殿下的锦衣商会只是走私货物，贪图钱财，虽然以权谋私，但还算有些收敛，并不敢和异族通商。”
“直到这条船上的人越来越多，锦衣商会也越来越大，整个陕西、四川行省，及沿途官员全都上船，锦衣商会也将目光放到了异族身上。”
“陕西邻近鞑靼，瓦剌等异族，多良马、牛羊，缺盐、茶、丝绸，锦衣商会与其通商，自是大赚特赚。”
“而这件事，自然瞒不过恩师的眼睛。”
李锦行听到这里，心里的许多疑惑也一一解开。
心里震惊的同时，也感到一丝凝重。
章寻看着沉思的李锦行，停了下来，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片刻后。
李锦行这才沉声开口。
“于是，你们便以此为要挟，将锦衣商会一步步拉入你们的计划。”
“在胡惟庸的算计下，欧阳伦和晋王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再加上胡惟庸后来任中书省丞相，自然是手到擒来。”
“同时，沿途官员也只会以为是驸马欧阳伦和晋王殿下，不会想到是当朝相国胡惟庸！”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之下，既把锦衣商会拉入了你们，又减小了被发现的风险。”
李锦行说完，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章寻一眼。
心里对于胡惟庸倒是颇为敬佩。
他从未小觑过胡惟庸，自始至终都是如此，所以他对胡惟庸造反案始终保留怀疑。
直今日，也印证了他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