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听到这个消息时，半天也没动一下。
他不开口，裴姮也不能擅自起身，只能继续跪在那里。
发觉气氛不大对，康内侍在一旁小心道，“陛下？”
他这一声，却像是引燃炸药的引线一般。
嘭——
紫檀龙案被武帝一脚踹翻，原本放在上头的纸墨笔砚，以及还未批阅完的奏折，就那么洒了一地。
武帝伸出来的手都在颤抖，“好！当真是好啊！”
说完，便往后踉跄两步。
“陛下！”
康内侍是真的慌了，他忙往前走了两步，扶住身子仍有些晃的武帝。
武帝扶着自己的额头。
怒气攻心，他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崔元正是武帝的心腹，而牧长平，要没有武帝，他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平阳王世子，有说不定那天，就会被历帝随便找个借口杀了。
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武帝才会拉拢牧长平，给他王族该有的权力。
武帝自认，对牧长平此人，他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
若不是今日露出端倪，武帝只怕永远不会相信，这个发誓永远效忠自己的同族子侄，竟然会私下传播大逆不道的歌谣！
武帝心中的惊大于怒。
崔元正可以理解为想要除掉宋州这个政敌，那平阳王呢？
只怕那人口中喊着万岁，心中早想着将自己取而代之了。
要真论起来，牧长平的父亲乃是嫡系，他可比自己这个十三王有资格坐上皇位。
若是他振臂一呼，说不得真有那些认死理的站出来支持他这个嫡系。
武帝大半辈子都是在马上的，从未有要靠着别人才能站稳的时候，他摆手挥开康内侍，自己废了好大力气站稳，低声道，“孤要休息一会儿，你去安排。”
康内侍忙应声，又偏头看了裴姮一眼。
见裴姮微微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等康内侍走后，原本侯在一旁的宫女上前扶起裴姮。
裴姮道了声谢，又让她们将一地的狼藉收拾了。
宫女们是不能随意触碰的那些奏折的，裴姮叹了口气，一本本将散落的奏折捡起，又放回重新摆好的龙案。
只是等看向一封正好打开的奏折时，裴姮明显一愣。
一旁的小姑娘疑惑的看过来，“大人？”
“无事。”
裴姮摆摆手，随后面无表情的将奏折捡起放好。
才同裴姮说话的宫女笑道，“跪的久了确实会有些难受，大人回去还是上些药油的好。”
裴姮知她这是误会了，笑着道了谢，脑子里却是才看到的那短短几行文字。
“丞相同劳工同吃同住，繁劳时日夜不休，每月奏报并无丝毫欺瞒，恳请陛下看在百万劳工之性命，早日放粮……”
这奏折，是周司徒送来的。
若是别人替宋州说好话，裴姮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由不得裴姮不信。
但裴姮还是想象不出来，那个对饭食挑剔无比，每日殿中还点着馥郁熏香的宋州，会做出和劳工同吃同住的事来。
但也只是疑惑了一瞬，裴姮的思绪就飘到了别处。
连周司徒都开口要粮，那边情况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如此的话，自己也得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