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偏厅，周围人来人往，裴娴却端坐其中饮茶，站在她身后的婢女青玉不安又尴尬，等添茶的兵士退下，这才小声道，“姑娘，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裴娴柔柔一笑，“不着急，这不是还没到半个时辰嘛。”
青玉更加不安了。
这几日天天跟着姑娘往府衙跑，周围来往的全是笔吏和护卫，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只除了姑娘和自己。
明知道裴娴不会听自己的劝告，青玉仍小声道，“姑娘，若老爷和公子知道了，只怕会怪罪您，要不咱们还是回吧？”
“你也说怪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裴娴低下头去饮茶，不耐烦的低声说着。
自裴奉明回家之后，因着韦氏不肯拿钱救他出来，裴奉明将自己这些日子受的苦楚原因归到了韦氏身上，尽管有裴老太太在中间斡旋，二人也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刚开始时，韦氏还想将裴姮拉进来，只说是裴姮不愿意救人，不想裴奉明一听这话火上加火，帮着裴姮说话不算，还直接夺了韦氏的管家权交给老太太。
裴娴也不愿自己父亲站在裴姮那边，从父母的几次吵架中，裴姮听出点儿其他的意思来，比如裴姮很厉害，而与她共事的那位二皇子更加厉害。
想起裴姮在宜安院同老太太说话时趾高气扬的样子，裴娴心里头的那点嫉妒和不服气逐渐发酵，让她起了另外的念头——
她不知道裴姮是如何做的官，但既然裴姮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带着这样的念头，裴娴日日来府衙，只说要拜见二皇子。
带着要将裴姮比下去的念头，就算每天都空等，裴娴也不愿意回家去。
但连着几天连人都没有见到，饶是下了再大的决心，裴娴也有些烦躁起来。
就在主仆两个说话时，外头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穿竹纹暗绣锦衣的公子，他身后跟着的男人裴娴见过几次，自称是二皇子的近侍。
见这近侍这般恭敬，裴娴也猜出面前人的身份，心脏砰砰砰直跳，她起身，快步超前走了两步，随后低头行了个礼。
近侍提醒道，“裴姑娘，这是二殿下。”
裴娴再次下拜，声音轻曼，“见过二殿下。”
说话时她的尾音颤了颤，像是微风拂过才露的荷尖儿。
牧青琏忙往前走两步，亲自将人虚扶起来，笑着道，“我同你家二姑娘是同僚，裴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前几日有事不曾来府衙，竟劳得裴姑娘日日在此等候，是青琏不对。”
裴娴听得这话，面上先是有些为难，道，“娴儿无故叨扰，实在是有点事情想同殿下打听一番。”说着，她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牧青琏顿时会意，转头唤进来一位宫女，让她将裴娴引入一间小室。
等裴娴带着贴身侍女离开，牧青琏身旁的近侍忙低声道，“男女有别，殿下还是不要去见了吧？”
“她都不怕，我怕什么？”
牧青琏哼笑一声，“裴姑娘来了这么多回，想来是有要事告诉我，去听听也无妨。”
说完，便背着手，跟着裴娴去了。
小室中。
牧青琏刚进来，裴娴忙转过身，低声道，“听父亲说，二妹妹近日来是在大人手底下做事的。”
牧青琏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裴娴继续道，“二妹妹身后常跟着一位护卫，殿下知道他是谁吗？”
“你在打听贺同光？”
牧青琏眉梢一挑，因着好奇裴娴能说出什么，他才愿意听她多说两句，想看看这对姐妹有什么区别，不想她问的却是贺同光。
裴娴的表情明显慌乱起来，她手足无措的站在牧青琏面前，连声道，“不……不是，阿姮是我的妹妹，虽然在朝为官，但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她身边总跟着男人，这不大好，她——”
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她语气越发慌乱，“我不是说阿姮不守妇道，我是想打听一下，那一位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若是能成就良缘，日后阿姮也不会为外人言语所扰。”
牧青琏扑哧一笑，惹得裴娴满脸羞窘的红。
“你这个想法只怕是实现不了。”
牧青琏想象了一下若是裴姮和贺同光成婚的场面，先将自己逗得够呛，“贺同光是裴姮的下属，又是内侍，她二人走在一起，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你尽可以放心。”
内侍？
裴娴神色微僵，又很快恢复了自然，笑着道，“那倒是我误会了。”
她眨了眨眼，“上一次她带着两个男人回家请安，将祖母气的够呛，伯父不在跟前，我这个做姐姐的，生怕阿姮年纪小不经事，有时候做错了事自己还不知道。”
牧青琏的表情忽然有些不大对，“带了男人去裴家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裴娴只以为牧青琏已经受了自己挑拨，为了让事情更符合实情，她想了想答，“正是父亲回家那日。”
只一瞬，牧青琏的表情又缓下来，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他还以为裴姮骗了自己，私下将同刺杀案有关的人藏进了裴府，等问清了时间，又反应过来裴娴口中的两个男人正是他手底下的人，这才又放下心。
裴娴不明白刚才还像是要发怒的牧青琏，为何转眼之间就又笑了起来，她眨着眼睛想了想，又开口，“说句不该说的，女孩子家总是要嫁人的，阿姮成日里抛头露面，这实在不妥。”
她红着眼睛，忽然跪在了牧青琏面前，道，“阿姮向来不肯听我这个姐姐的话，娴儿求殿下，帮我劝劝阿姮，她年纪小，不知道名声的要紧，这日后可怎么办？”
“这——”
牧青琏愣了愣，裴姮可是朝廷命官，难道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裴姮是如何一步步算计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牧青琏大概也知道些，他要敢去劝，莫说贺同光，裴姮只怕都敢提着剑来砍死他。
看着跪在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牧青琏也不好将话说的太直接，只硬着头皮应下，“若是有机会，我会同她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