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撩开帘子，朝外头站着的人吩咐，“老太太要见大老爷，快去请。”
倒也不用点翠叫人去请，大清早的府门口就这般热闹，早有机灵的往府里传了信，只是先进的裴姮耳朵。
青鹤不在，伺候裴姮的活就落到了她手底下璎珞、琉璃两个小丫头身上。
裴姮不用上朝，冬日被子里又最暖和，她每日都是睡足了才醒，要不是被外头的消息打扰，此时还睡得正香。
璎珞再给炉子加木炭，琉璃趴在床边，同还裹着被子的裴姮说小话。
“也忒不讲道理，从耳房里出去也总得些时间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真是！”
裴姮打了个哈欠，笑着道，“这算什么，比这还厉害的，我也在二叔府上见识过。”
“只是姑娘，这消息到底要不要往老爷那里送？”
琉璃鬼主意最多，眼睛一眨一眨，显然在憋着什么坏水。
裴姮却摇了摇头。
她若是诚心想拦着，叫老太太在外头冻上一早上，主院里也得不了一丝风声，只是这样也太刻意了，而且裴姮也怕真将人冻出个什么毛病来。
“找个机灵的人送信，告诉他不许惊动夫人，只说给老爷一人知道。”
琉璃哎了一声，忙出去传话。
也不知她是怎么说的，去递消息的仆从直等了一炷香，等瞧见裴奉松从卧房出来，这才上去说的话。
又请罪道，“夫人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昨日又是深夜才睡，小的怕惊扰了夫人肚子里的胎，才没敢立时禀告，请老爷恕罪。”
裴奉松本是有些生气的，听到这话又想到辛苦怀胎的王氏，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仆从退下，大概收拾了自己后，就快步往府外去。
到了前院，又碰上手捧着暖炉，打扮的颇为素净的裴姮。
瞧见裴奉松后，裴姮忙唤了一句父亲，道，“听下人说祖母回来了，便想着去外头迎一迎。”
见裴奉松往自己头上看了两眼，她便笑道，“陛下让我在府中养病，孩儿也不好打扮的太鲜艳。”
裴奉松点点头，“你有这份孝心已经很好了，想必你祖母也不会见怪。”
裴姮笑了笑，问他，“怎么只父亲一人去接祖母，母亲呢？”
裴奉松道，“你母亲近日身体不适，让她在多休息，你祖母是回家，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不急在这一时。”
裴姮便不再开口问，跟在裴奉松后头，往大门口走去。
裴老太太让人往府里传过话后，便一脸泰然的在外头等，她心里清楚，自己那大儿最是孝顺，知道自己回来，肯定会出来相迎，如此一来，自己尽管久不在裴府，想必府里也没人敢不尊重她这个老太太。
更重要的，是能给长媳个下马威，让她看清楚府里说话最有用的还是自己这个老太太。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的她逐渐不耐烦起来，强压着火气道，“老大怎么还没来？”
“这——”
点翠心中暗暗发苦，只能笑着安抚，“刚才已经派人打探过一次了，大老爷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老太太再等等罢。”
裴老太太也是骑虎难下，只得点点头。
二人说完后又等了好一会儿，裴奉松和裴姮才姗姗来迟，父女俩到了马车跟前后，裴奉松笑着道，“母亲，都已经到家门口了，怎么不下车？”
裴姮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急忙忍住。
裴老太太心里本就有怨气，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我在兖州待了这么多日，你这个做儿子的不曾过问半句，现下还问我为什么不进家门？”
她冷声哼，“什么家门，这是你的家，我老婆子的家在兖州，哪里配登你的门第？”
裴奉松被这一串话呛得满脸尴尬，只得好声哄着，“母亲说的这是哪里话，儿子的家就是您的家，您这般说，当真是折煞儿子了。”
见裴奉松态度还算好，裴老太太这才勉为其难的下了马车，瞧见外头只有裴奉松和裴姮后，又不满道，“王氏呢？”
裴奉松又将刚才在裴姮面前那一套说辞搬出来，只是裴老太太可不是裴姮，她今日就是摆明了要给王氏立规矩，哪里能由王氏这般躲过去？
“什么身子不适，我看她就是不想来见我，当真是不懂规矩！”
裴奉松看了看裴姮，又回头看着裴老太太，小声道，“娘，竹素有了身孕，今日确实不方便出来。”
“还不都是你惯的？女人家哪有这么娇贵，寻常人家的妇人怀胎十月还在操劳，没见过谁像她这般要死要活。”
老太太瞪着自己儿子，言语间满是不满和嫌弃，“你当初若是听我的，娶了潘家姑娘，哪里会像今天这般！”
“母亲！”
见裴老太太当着裴姮的面都说这样的糊涂话，还越说越不着调，裴奉松忙出声打断，“竹素的身子本来也是很好的，因着两次孕子亏了身子，这才如此。”
裴老太太见裴奉松的语气变了，又因着王氏头一回失子和她有关，心中发虚，这才没有再多开口。
裴姮见这母子俩一时谁也不肯让谁，便笑着道，“早上正是风大的时候，祖母上了年纪，身子虚的人更是不宜见风，还是回家说话吧。”
裴奉松也跟着点头，请裴老太太进门。
明白再闹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裴老太太这才点了头，打先进了府。
裴奉松几日前就吩咐人将荣禧堂打扫出来，里面的布置用具也都一应换了新的，知道他娘爱面子，便都用了名贵器具。
对于这些安排，裴老太太自是满意。
等老太太和裴奉松落了坐，裴姮又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
当着裴奉松的面，裴老太太也没有为难裴姮，随口关心了两句便让她退下了。
裴姮自然乐得如此，只是才转身，便又听到老太太道，“好好的姑娘家，穿的这般晦气。”
将这话听了个清楚的裴姮脚步一顿，头往下低了低，离开的脚步却快了几分。
当裴姮被这话伤到了，裴奉松忙帮着解释，“母亲，陛下恩许阿姮在家中修养，哪有穿的华丽花哨的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