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抬手捂住了裴姮的眼睛，转头吩咐郑内侍，“叫那些个还留在殿中的宫女进来吧，把人都放下来，我们进去不方便。”
郑内侍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声，转去喊宫女来此救人。
宋州声音又低了几分，道，“崔知妍或许可怜，但她绝不无辜，她的死也不是因为你告诉他金录的事情，你不用心存任何愧疚。”
裴姮沉默了一瞬，语气有些无奈，“宋大人为何会觉得我在内疚？”
“……”
宋州默默放下了手，想了想，又道，“先出去吧，让孩子看见这些也不好。”
被这一提醒，裴姮回过头，定定的看着宋州，“我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在我决定和你扯上关系之前，他只会是裴家的孩子。”
这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她看着宋州，问道，“还请宋大人告诉我一句实话，在没有听到有这个孩子的消息之前，你有想过跟我在一起这件事吗？”
宋州沉默了一瞬。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裴姮是所有女人里的例外，最开始盯上裴家，是因为父亲亡故同裴家有关，他想要狠狠报复回去，但每看到裴姮一次，他都要被惊艳一回。
她的相貌是那样的艳，性子却那样冷，因此在裴奉明提出要将裴奉明暗中送给他时，他选择了默许，之后又以侮辱裴家女来替自己开脱。
后来种种，他多次留手，又在扮作程庭的时候，一次次压低自己的底线，直到裴姮不知不觉走进他心里，他觉得最有趣的，便是裴姮看向她是带着恼怒和算计的眼眸，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的眼睛不是清冷到毫无一物。
宋州是喜欢裴姮的，但有家恨摆在那里，他绝不会娶裴姮，他也知道，裴姮心里有程庭，但程庭也是他宋州不是吗？
得知裴姮有了他的孩子后，宋州的第一反应是惊喜，他和裴姮虽然不能被家庭关系捆绑在一起，但这个孩子，是他们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交集。
宋州甚至卑鄙的想，有了这个孩子，裴姮这一辈子都是属于他的了。
可在听完裴姮的话后，宋州先是沉默，随后叹了口气。
本以为有之前出征那一晚的关系，裴姮会默认他的存在，却不想她的性子这样决绝。
在宋州的沉默里，裴姮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于是等郑内侍再返回的时候，就看到了气氛和之前不大一样的裴姮和宋州，他看了看裴姮，又看了看宋州，疑惑的挠挠头后，又吩咐那些宫女干正事去了。
宋州开口道，“这密室崔知妍没有跟崔元正说过，比外头安全，等将人救下来，可以让大家躲在这里，我和你去外头守着。”
郑内侍自是点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原本还算安静的殿外忽然喊打喊杀起来。
叛军杀过来了。
裴姮猛地抬头，迈步就要往外头去，却被宋州拦下。
“你留在这里。”
裴姮不赞成的皱眉，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没资格拦着我，宋州只能低声安抚，“就算不考虑我，你也得为孩子想想。”
“有我在外面，该处理的事情都会处理好，如果情势严重到我也阻拦不了，你没有武功，那些人已经杀红了眼，不会听你说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去也没用，到时候便只能同我一道葬在这里了。”
裴姮被这句话说服，点了点头，看了眼宋州，“你也小心，万一遇到危险就自己去逃命，这里这么隐蔽，我们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放心，我在宫外早有安排，更可能遇到危险的是他们。”
宋州扬唇一笑，运筹帷幄的神态一如既往。
裴姮不知可否的目送宋州离开。
郑内侍对着裴姮一拱手，笑道，“裴大人，您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跟着您办事，我没跟错。”
这个时候，裴姮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将那些沉重的担忧压在心里，衷心道了一句，“郑内侍，您万事小心。”
“放心吧，这么多年了，大风大浪见过多少，怎么能就栽在这里？”
郑内侍哈哈一笑，转身去了外头。
裴姮扶着肚子，找了一片离香炉远些的干净地方坐下，闭着眼睛歇神。
因着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她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一阵的咯吱声后，那面墙重新闭合，密室骤然安静下来，墙壁上燃着巨大的红烛，烛光跳跃，却不见一丝阴影，在这样的情况下，连时间的流速好像也慢了下来。
密室大门紧闭的那一刻，殿外终是短兵相接。
崔元正身穿盔甲手持长剑，鼓足了劲在人群中拼杀，听着身后的姚家军的拼杀声，脸上挂上了一丝冷笑。
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皇后那贱妇想要利用自己除了皇帝，再带着牧青琮以镇压叛军的名义将自己镇压，随后光明正大的坐上皇位吗？
若是没有后手，他岂会放心用姚家军？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北府那些人已经得手了，那他也该加快速度，等将这些人清理完毕，贺同光也会依约带着牧青琮的头颅到此。
姚家早倒了，牧青琮一死，这些人群龙无首，自然只能听从他崔元正的号令。
他远远的望着这座巨大的宫殿，脑海里已经在想着入住之后的事情了。
一手挡下劈到眼前的利剑，他振臂一呼，“将士们随我冲杀！”
和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道马鸣声。
崔元正转过头，看到的是一道坐在白马上的身影，顿时咬紧了一口牙，恶狠狠的道，“平洲郑氏！”
他防着燕山营，防着二皇子三皇子，却算漏了坪洲着一股势力。
那年轻的将军坐在马上，高呼一声，“本将郑立城，燕山营兵士也已经赶到皇城外，尔等叛军还不乖乖伏诛！”
步明远这些皇宫侍卫听到呼声，原本已经绝望的脸上顿时迸发出惊喜，绝地反击，喊杀声立刻打了起来。
一鼓作气之下，姚家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此消彼长，崔元正带的这些人已经明显见了颓势，只能围着圈在原地困守。
崔元正站在人群中单手拄剑，高声大喊，“杀了我又如何，几个皇子已被我赶尽杀绝，大雍气数尽了，你们再拼命也没有用！”
“哦？崔大人说的是我吗？”
随着声音落下，兵士们让出一条路，三皇子摇着折扇含笑走过来。
他穿着身飘逸的轻纱衣，不像踏足宫变，更像是来赴一场风花雪月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