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不在意的耸耸肩。
“你在意吗？”
苏珏脸色微微一僵，顿了顿，勉强勾唇，苦笑。
“怎么能不在意呢？”
他愣愣的抬头看天，满目怅然。
他现在甚至不敢想自己以前的经历，只要一想到那些死去的人里，也可能有自己出过的一份力，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知道真相已经快二十天了，可他还是接受不了，整夜整夜的无法安睡。
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更何况别人呢？
什么不知者无罪，根本就是一个悖论。
他本身就是一个罪人。
江遥微微仰头看他，从他的脸上的表情大约也能猜出他现在心里的想法。
“既然认为自己有罪，那就赎罪咯。”
苏珏心口颤了颤。
“如何赎罪？”
人都死了。
其实没人知道，他在离开前，悄悄去过一次药池。
他看到了药池边上密密麻麻的躺着的死人，还有池子里漂浮的尸体。
他甚至不知道死的人是谁，更别说赎罪了，找谁赎？
若他们还有亲人在这世界的话，他们愿意接受自己的赎罪吗？
江遥轻叹。
“你这是钻牛角尖了。你忘记汪琪的口供了吗？”
苏珏愣了愣，眉心一跳。
“是关于其他药庄的事吗？”
汪琪给的口供里，说国内像梨村这样的药庄，他知道的是有十五个，分布在国内的东南一半，至于西北的，不是他负责，不知道情况。
他虽然给了村子的地点，但因距离，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但就梨村这一个点，就死了不计其数的人，这若是扩散了全国……
苏珏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不敢再往下想。
“你们……有什么打算？”
江遥回答。
“封祁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还没消息传来，不过我觉得，每个药庄的应该有差别的。至于眼下这个药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人，我还没想出来，但我有感觉，这药庄，和其他的，有差别。”
就说半月骨宝，这就不是一个普通的药庄能培育出的。
梨村那片，肯定有特殊之处。
还有让她在意的是，被自己烧毁的那篇九幽。
苏珏听言，脑中的思绪也变得活泛。
“你要救他们吗？”
江遥想也不想的点头。
“自然。”
他们首先是一个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或者被迫做了什么，他们都是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至于活下去以后要面对什么，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苏珏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你为何想收我？是因为我收上有江家的医书吗？”
江遥眨眨眼。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对于你手中的那本书，你有什么看法吗？至于收你，自然是因为收你方便。”
苏珏愣：“方便？”
江遥“嗯”了一声，点头。
“你有基础，天赋也不错，收了你，我不用从头教，到时候你还能帮我带带后面的徒弟。”
苏珏眼角抽抽。
“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江遥摆手。
“害，主要还是你自己天赋好。好好想想吧，不答应也没事。不过，你要是没地方去，还可以跟我回我们村，我在村里开了一个医堂，你来当做唐大夫，我给你发工钱。”
苏珏：呵呵——
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条的太阳穴。
“那我谢谢你了。”
江遥笑着点头。
“我希望你选第二条路，好好考虑吧，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去写了药方，就走了。
苏珏陷入她给的选择中，久久没有动作、反应，连人走了都没发现。
等他回神，就剩他自己了。
他心里拂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又抬头看看天，长叹一声，转身去抓药熬药。
岳三起来时，就见他蹲在药炉前发呆，连药沸腾了都不知道，药汁扑腾扑腾的都快把药炉的盖子给顶开了。
他急忙过去，抓过毛巾，动作飞快的将盖子给拿下。
“你在想什么呢？药都要煎干了。”
苏珏眼瞳一颤，目光还藏着一丝茫然。
“啊？你起来了啊。休息好了吗？”
岳三晚上守了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去。
岳三点点头。
“休息好了。你呢？刚才在想什么呢？”
苏珏心绪回笼，牵强的笑笑，迟疑了一会，低眸掩下眸中的纠结。
“江遥说要收我做徒弟，或者在事情结束后，同她离开，去她的医堂里做大夫。”
岳三一愣，眸里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那很好啊，你选的哪个？我觉得徒弟不错，一开始可能没工钱，但可以学到医术。我感觉江遥的医术应该不低。”
苏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他眸里的情绪，自顾自的说：“对，她的医术很高。我有感觉，她的医术超过了萧越，甚至要高出很多。”
岳三点点头。
“对，你身上的暗疾，她是第一个开口说能治好的大夫。”
苏珏眼珠动了动。
“是啊，她是第一个。”
就连萧越，也只是说可以让他最多活到而立之年，还是在有江家医书的帮助下。
江遥则是在见他的第一面，就看出他的身体有问题，并说能治的人。
岳三眸色悠长，不由轻叹，点头。
“对。你跟着她，前途无量。”
苏珏皱皱眉。
“可我要是跟他去了，那你呢？”
岳三愣住，刷的转眸看他，眸里满是讶然。
“我？你是打算……打算……”
苏珏看眼里震惊的神色，蓦的明了他的想法，不由轻笑一声，抬手摸摸他的头。
“我自然是要带着你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岳三震惊之下，拂过深深的复杂。
他定定的盯着苏珏看了好一会，弯腰抱住了他。
“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苏珏微微一怔，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颤抖，心绪复杂的默叹一声，抬手回抱住了他。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吗。”
岳三算是第一次感受到“朋友”二字的重量，激动的久久不能回神。
苏珏安抚的拍拍他的背。
“好了，别撒娇了。既然你也觉得我做她徒弟好，那我便去与她说做徒弟。被压榨就压榨了，再难，也不会比现在还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