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
吃过晚饭，昏黄的煤油灯下，众人都坐在堂屋里，任大嫂在纺绳，任老太太和任春梅在整理青麻。
任大山已经挑着两只水桶，出去挑水了。
任老栓点燃了一袋旱烟，瞥了一眼小闺女，貌似不经意的问：“春梅，你跟那个知青是怎么回事？”
任春梅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家老爹说的是丁珊珊。
“那个狐狸精勾引我金哥，我气不过去找他吵了一架。”
任老栓吧哒着抽了一口烟，撩了撩眼皮，语气不紧不慢的道：“她是怎么勾引的？”
提起这事，任春梅委屈极了：“她引得金哥总是偷偷的看她，我心里气不过才去找她的。”
“她做什么了，才引得你的金哥总是偷偷看她？”
任春梅一噎。
这让她怎么说？
犹豫了半晌，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老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办？
然而任老栓今天似乎极有耐心，任春梅不说，他就一直等着，似乎是非要等到一个答案不可。
“说呀，你既然能主动去找人家打仗，那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抓住了把柄，还有你小姨是怎么回事？怎么跟着你一起去胡闹？”
任老太太头垂的更低了，一声也不吭。
其实她跟自己的亲妹妹关系并不算好，反倒是这个小闺女，跟她小姨的关系比跟亲娘都好。
“爹，我哪里胡闹了？谁让她勾引的金哥的眼睛总是盯在她身上，这让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总得让那个小狐狸精知道知道厉害，我任春梅的男人也是她可以勾引的吗？”
这番话一出，任老栓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来：“春梅呀，你跟长金的婚期眼看着近了，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老骚货不觉得丢脸吗？
你爹我的脸都要没地方搁了！
我让你说说那个知青到底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说不出来？你去找她打架的理由就是长金盯着人家看？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长金？眼睛是长在他身上的，他要是自己立身正，怎么会明知道自己就要结婚了，眼睛还盯着别的女人看？
我和你娘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棒槌！你就不会动动你那榆木脑子？
我看啊，这婚事还是算了吧，长金这男人靠不住，大山他娘，明天你去找找媒人，就说这门亲事不成了，把亲退了吧。
至于退亲的原因，你就实话实说，不用隐瞒，总得让韩家知道，这事是他家儿子做的不地道。
我宁可被人在背后说上几句闲话，也不能将闺女推到火坑里去。”
任老太太还没说什么，任春梅先不干了。
“爹，你说什么呢！我不退亲，我就要嫁给金哥，你们要是敢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除了金哥，我谁都不嫁！”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任老栓的旱烟袋已经敲到了任春梅的背上。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这样的男人你还留着他干什么？还没成亲呢，眼睛就盯着别的女人看，等以后成了亲，眼里就更没有你了。”
“不是这样的，金哥喜欢我，他说了，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绝不可能喜欢上别的女人！”
原本任老栓只打算敲两下解解气，现在听了小闺女这话，手里的旱烟袋就收不住了，忍不住又多敲了几下，疼的任春梅也顾不得梗着脖子了，缩着身子就往一边躲。
一边躲还一边嚷着：“爹你打我干什么，我又没有说错，金哥就是这么说的，我相信金哥，他绝不会骗我！”
任老栓被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既然你这么相信他，那还去找那个知青干什么？你是不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蛋？”
任老太太的五官都快挤到一起了，既心疼闺女被打，又气这个闺女不懂事，忍不住出手护了一下，劝道：
“春梅啊，你爹说的对，你好好想想，人家那知青其实也没做什么，是长金那孩子一直都偷偷盯着人家看，你就是因为这个气不过才去找人家麻烦的吗？
你说你也真是的，做事怎么不动动脑子，你偷偷去找人家就算了，怎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了？
再说了，我是你娘，有什么事你不能先找我吗？怎么去找你小姨，这下好了，全村没有不知道这事的了！
你说你做事怎么就不过过脑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老实告诉我和你爹，是不是你小姨撺掇着你去的？”
尽管身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恋爱脑的任春梅依旧是脖子一梗：“不关我小姨的事，都怪那个丁珊珊，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成心在勾引我金哥，要不然的话，金哥绝不会多看她一眼！”
任老栓：“……”
手又痒了怎么办？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闺女，任老栓都想打死她了！
“大山他娘，明天你也别上工了，一早就去找媒人，这门亲事必须得退了……”
“我不要！爹，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棒打鸳鸯！除了金哥，我谁都不嫁，你们要是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任老太太忍不住伸出巴掌在闺女背上拍了两下：“你这孩子是鬼迷心窍了吗？韩家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就非得认定了他！连我和你爹的话都不听了吗？”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是任大山挑水回来了。
任老栓一声怒吼：“大山，你给我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狠狠的给了闺女一巴掌，打的原本在哭嚎的任春梅一下子禁了声，一只手捂在被打的脸上，震惊的看着自家老爹。
任大山刚把水挑回来，还没来得及倒到水缸里去，听到老爹的喊叫，急忙放下扁担，快步冲进了堂屋里。
“爹，怎么了？”
“把你妹妹给我关到她屋里去，门从外面给我锁上，让她好好反省反省，想不明白就别出来了！”
任大山紧紧的抿了抿唇，朝着妹妹和娘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自家妹子做了什么惹到了爹娘，但看样子是挨打了，爹娘也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