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闭着眼，伸手慢慢揉着太阳穴，但心里焦虑，时不时就要睁开眼睛看看抢救室的大门。
柒柒还没从里面出来，就意味着还没有脱离危险。
她心脏揪成一团，低头间，发现眼前多了一杯热牛奶。
宋乔循着手臂抬头，顾景霆单手端着杯子，平淡的面容在灯火中交界处被加深了轮廓，衬着那双眼睛，带出几分俊逸。
“喝点吧，暖暖身子。”他说。
逐渐转入深秋的天气，寒意确实越来越重，先前还没觉得，现在听他提起，宋乔果真觉得有些冷。
她打了个哆嗦，回头去看安嫂和小堂。
他们的心思也完全挂在手术室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安嫂抱着小堂，嘴里念念有词，“没事的没事的，佛祖保佑，平安无事……”
宋乔眼眶发涩，但这个时候，她必须保持冷静，稳住所有人的情绪。
她接过牛奶，递给小堂，“这里有妈咪等着就行，你先跟安嫂回去睡觉好不好？”她看着他发红的眼眶，说，“我保证，柒柒一出来，我就去告诉你。”
小堂确实又困又累，但他还是坚定摇头，“要等妹妹出来。”
安嫂回过神，看着他强撑的模样，赶忙说，“这样吧，你趴在奶奶肩上先睡会儿，等柒柒出来，再叫醒你。”
小堂还是摇头，倔强的瞪大眼睛看着手术室。
宋乔和安嫂深知他性格，也没了办法。
手术室的灯，亮到凌晨三\/点才熄灭，查尔斯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面容，“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宋乔立马起身迎过去。
查尔斯医生简单将柒柒的情况说了一下，“病人身体情况很不稳定，骨髓移植手术必须尽快安排上日程，最迟三天内。”
宋乔担忧，“可是她现在的状况，能够承受移植手术吗？”
“按照常理来说，最好要等身体各项特征稳定下来，但是她没法等到那个时候。”查尔斯医生表情严肃，“现在，就是在抢时间。”
生命攸关，自然没有别的办法。
宋乔张口想答应，临到关头，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顾景霆，“你的伤口……”
“没事。”顾景霆摇头。
宋乔犹豫。
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全程亲眼看着，以那伤口的深度，没有月余时间根本没法修养好，现在如果做手术……
她没法开口让顾景霆去做这手术，但柒柒的性命危在旦夕。
查尔斯医生在他们之间左右看看，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是能给病人捐献骨髓的人？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顾景霆摇头，想要否认，但是宋乔抢先开口，“他今天受伤了，比较严重。”
堵在喉咙里的话一说出口，她整个人如释重负，“能麻烦您帮忙看看，如果做手术，是否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宋乔说话间，指甲死死掐着掌心。
她是想让柒柒尽快做手术康复，也觉得顾景霆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捐献骨髓是应该的，但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不顾他身体安危。
查尔斯拧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点头，“能把伤口给我看看吗？”
顾景霆视线将宋乔的身影笼罩其中，她站在两步开外，面色竭力维持平静，却依然偶有焦虑泄露出来。
明明想要尽快做手术，却非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他低头，暗暗嗤笑，真是不合时宜的心软。
“好。”
顾景霆答应，随着查尔斯离开去查看伤口。
安嫂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犹豫许久，对宋乔道，“宋小姐，我看大井他也没什么问题，这能走能跳的，应该不影响手术吧。”
而且这段时间她也没少给补身体，应该能撑过去的。
宋乔深呼吸，她何尝不是做了艰难的决定，如果查尔斯医生看完伤口，说没法手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只是……
“安嫂，我想救柒柒，但不能拿别人的命来填。”她说。
话音落地，身后没了动静。
……
办公室里，查尔斯拿来剪刀，想要剪开顾景霆身上的绷带查看情况，还没动手，被顾景霆出声拦住，“不用看了。”
他愣住，劝说道，“我听那位女士的意思，你的伤势比较严重，如果要做骨髓移植，最好还是查看一下。”
顾景霆淡声道，“只是点皮外伤而已，对移植手术没有影响。”
查尔斯拧眉，还想坚持。
顾景霆无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说，“待会儿出去，你直接告诉她，已经查看过伤口，可以正常做手术。”
“你这样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查尔斯有些生气。
“我的身体，不需要你来提醒。”顾景霆道。
他起身，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查尔斯仍旧不赞同他的做法，侧身挡在他面前，“无论如何，先给我看看再说。”
顾景霆身形修长，站直的时候，比查尔斯甚至高出半个头，他淡淡垂眸，无形威压从眼底泄出来。
竟压得查尔斯有些心生胆怯。
顾景霆沉声道，“没必要，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就行。”
他往外走去。
查尔斯站在原地，想着刚刚那个眼神，好半晌回不过神，最后，无奈放弃了要查看顾景霆伤口的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手术室门外。
宋乔紧张的看着他们，嘴唇翕动间，到底没有追问。
查尔斯站在后面，正犹豫着，忽然接到顾景霆暗中瞥过来的视线，他所有想法都被打散，走到宋乔面前说，“我查看过伤口了，不影响手术。”
“真的？”宋乔眼底瞬间绽出光亮。
悬在心中的巨石安稳落地，她激动的冲到顾景霆面前，下意识想伸手抱他，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手在半空硬生生转了个弯，改成抓住他手臂。
“谢谢你，等手术做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宋乔说。
她好似所有的负重都在这瞬间丢弃了，整个人明媚灿烂的不像话，看的顾景霆心中跟着一轻。
“难道现在就不能提要求了？”他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