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手，许筱言的舌头情不自禁地舔舐嘴唇，右眼延伸出极为可怖的裂纹。
“你在这里等一下。”老奶奶忽然松开牵着许筱言的手，踏上前往二楼的木质阶梯，“我去拿应急的家庭医疗箱。”
大概是出于担心，老奶奶又扭过头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话：
“桌子上面有水渍，你自己小心点，我马上回来。”
她额头上饱经风霜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眸早已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嘴角勾起的弧线是许筱言似曾相识的慈祥。
“嗯……”
许筱言木讷地回应一声，随即以手肘撑着桌面，低头沉思了起来……多亏注意力的转移，可怕的欲望才暂时被搁置于脑后。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十岁前的记忆犹如年代久远的发黄相片，早已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
许筱言依稀记得有一道高大的背影挡在自己身前，整个人站得很直，被太阳映射出来的光所笼罩，看起来就像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片刻过后，他忽然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易拉罐，紧接着又扭过头，回眸一笑。
虽然没有精致漂亮的样貌，但是其脸上流露出来的笑容却是……许筱言从小到大，除去书籍文字外，对“慈祥”二字的现实认知。
然而，由于对象的缘故，她的印象没有多么深刻。
思绪间，老奶奶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
哐当！
伴随着一道沉重的响声，她松开手，将铁质外壳的家庭医疗箱放到桌面上。
透过常年堆积着灰尘的玻璃，许筱言瞧见了里面各式各样的止血用品，以及五颜六色的片状、胶囊药物。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老奶奶急了，额头上的皱纹挤到一块，苍老的脸上尽是慌张。
“你没有什么事吧？”她凑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许筱言抬起略微苍白的脸，摇摇头，轻声回答：“没，我没事。”
这是……我的声音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原本那个象征性的凸起早已经不知所踪。
方才的反应迟钝，也是因为许筱言没有适应而导致的结果。
“真是的，我叫你都不吱一声吗？”老奶奶长叹一口气，随即视线又重新落到了许筱言身上。
眼前的女孩眸子垂得极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右臂上血淋淋的伤口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如此触目惊心。
毕竟活了大几十年，老奶奶也算有点小见识吧，所以很容易就往喰种的方向猜测。
她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也不敢想象。
后半句的话音还未落下，老奶奶已经取出几种常见的止血用品，摆放至桌面，朝着许筱言的伤口处伸出了手。
几乎是碰到的一瞬间，许诺言的右臂下意识缩了回去。
“你别怕疼，要是感染了后果很严重……”老奶奶皱起眉头，顿了顿才温柔地说道：
“忍一下就好。”
剧烈的饥饿感犹如滔滔江水般席卷、侵入，纷至沓来，一次次冲击着许筱言的精神。
“吃了她吧！”
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于脑海中，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不停诱惑着许筱言执行喰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对，忍一下就好。
许筱言闭上双眸，咬紧牙关，一手捂着腹部，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欲望。
老奶奶还以为许筱言怕痛，特意放轻了手中的动作。
“你伤口里面的沙子用酒精和水是洗不出来的，需要带有发泡作用的双氧水才能行。”
“这个叫碘伏emmm消毒液。”
“没事，觉得疼就大声喊出来。”
“……”
老奶奶嘴里不停唠叨着。
也不知道她年轻时是做什么的，三下两除就帮许筱言处理好了手臂上的伤口。
“包扎好后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老奶奶抬起手擦去额头处晶莹的细汗，“记住伤口千万不能碰水，身子可以用毛巾清洁。”
好烦……好饿……
许筱言喉咙一动，咽了口唾沫下去，与此同时肚子发出了一连串的“警告”。
咕噜咕噜声很快吸引了老奶奶的注意力，“肚子饿啦？”
即便是转过身朝着货架走去的那一刻，她脸上也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
许筱言不理解。
仅仅是一面之缘，为什么要救我？
难道不害怕救下啃食人类的怪物吗？
所谓的善良吗？
她低垂着眼帘，嗤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右臂染血的绷带上面，“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吗？”
“啊？”老奶奶闻言动作一顿，手停在了半空中，“校门口都是那些白衣服的人，学生正常是没有办法出去的……
她忽而话锋一转，凝视着眼前受伤的女孩：
“你为什么想要出去？”
许筱言重新抬起脸，望向了窗外的蓝天白云。
“我有一个想见的人。”
她的理由没有足够的说服性，感觉就像由着性子的随口一说，但是并不妨碍事实如此。
她想见妹妹。
或许是许筱言的表情太过认真，亦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以至于老奶奶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学校的小树林那边有面砖瓦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缺口，想当年就经常有学生偷偷溜出去。”
忽然，老奶奶放下手中的包装三明治，眼里含着笑意问道：
“你口渴吗？”
谁能想到许筱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自顾自的、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通向二楼的木质阶梯。
对方略带沙音的话语萦绕、回荡于许筱言的脑海中：
“我去帮你拿水。”
许筱言有点呆滞地瞥了一眼桌子上面的水壶，随即轻抿嘴唇，站起身缄默着走出了小卖部。
那抹闪躲的眼神……是被她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