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昏暗的地牢里，只有两盏昏黄烛灯在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铁锈斑驳的牢门里，关押着两个人呼吸微弱的人。
时不时有老鼠从墙洞中跑出，钻到两人身下的破草席寻觅一番，又吱吱跑出来。
曲青生醒过来时，眼前正好有一只鼠正啃着半截香烛。他撑着地坐起来，看见了对面伤痕累累的男人，蓬头垢面，也不知是死是活。
因为封地纠纷的问题，晋阳县县主多次上书请奏希望上面派人下来调和，曲青生闲来无事便跑了一趟，谁知刚喝了口县主的热茶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他朝那男人喊了几声，见没有动静，只好屈身捡起那节香烛，朝他脑袋砸去。
寂静了片刻，男人缓缓睁开了懵懂浑浊的双眼。
“阁下可知这是何处？”曲青生试探地问道。
“……牢里。”对面半天才吐出两个嘶哑的字，仿佛也用尽了全身力气。
“……”答如不答。曲青生收回目光坐正了身体。眼下他四肢无力，体内无气，想必是中毒了，此地也无人可依附，还是静候时机吧。
在牢里坐了将近半个时辰，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走进来两个黑衣人。
为首的李牧见曲青生醒了，便招呼另一个人把他从牢里拉出来，用粗绳绑在架子上。
一侧的刑台上，摆着几样沾满血垢的刑具。
“说吧，你究竟将金珠藏哪了？”
看了眼刑具，曲青生感觉莫名其妙，什么金珠，他都未曾听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跟我装傻，县主都告诉我了，就在你手上，我劝你乖乖合作，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你可知我是谁？”
“不就是宫里派来的太监么？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惜……”
曲青生沉默了，他和县主说的身份是一小文官，没想到被他曲解成这样。
“鞭来。”见曲青生不识抬举，李牧不耐烦地招招手，一名黑衣男子便把鞭子交到他手上。
他也不想动粗的，心想着，扬起手狠狠抽了曲青生一鞭，“说！”
鞭子所及之处，刺痛无比，好像还泡过盐水，刺痛丝丝浸透到骨子里。
“嘶……”曲青生拳头紧了紧，硬生生忍下一鞭，要不是被下了毒，他肯定和这群人没完。
李牧没有听见预期中的惨叫求饶，有点恼怒地连抽了几鞭，好不容易听见了几声闷哼，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笑着道：“再不说，我可要动粗了。”
合着你刚才那几鞭是抽了空气？曲青生冷眸一凝，看得李牧身后发毛。
他给自己壮壮胆，将桌子推到他身前，把他从架子上解下来，一只手摁到桌上，从旁侧拿起一把锋利的斧头，悬在他手上道：“我数五个数，你若还不说，我便剁了你的手！”
“五——四——””
“——三！”
二字未落定，一只箭忽然从黑暗中射来，锵地一声居然把斧头击飞。
余力震得李牧手麻，来者是高手！他赶紧躲到曲青生身后，大喊道：“谁在那里！”
“阴差。”嗖嗖两箭，刺穿了另一个黑衣人。
李牧眼睛充血地看着，心一横，一把掐住曲青生的脖子：“你要是敢靠近，我立马掐死他！”
“哦？”关淡月隐身暗处，听到这话后闪出，轻身向前滑行，脚步无声无息，来到李牧身后，手持匕首不着痕迹地划过他的脖子，顿时鲜血四溅，“你还没那个能力。”
话毕，只见李牧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之中抽搐。
曲青生感觉绳索一松，他无力地撑在桌子上，抬眼看向来人：“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阔别数年再次相见，第一句话却是这个，关淡月心中一咯噔，抿嘴不语，只默默地扶他出去。
曲青生拄着顺手捡的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地牢时，才发现外面正大火四起，人群逃窜，想来也是这位姑娘的手笔。
他正思考从哪里走出去时，突然有人跑来拍了他一下，语气轻快道：“终于找到你了国师！”
来人一双清透的大眼闪着喜悦，白白净净的脸蛋粘了点灰，像一只活泼小狗。
“你再来晚点，就只能抱我的尸体了。”曲青生和她打趣道。
“呸呸呸！”玄锦皱了下眉头，想说点什么，又咽进肚里，只道，“我们先带你出去。”
一方幽静的庭院里，四下沉寂无声，地面上打扫得异常整洁，不见一棵杂草，没有一片枯叶。房里烛光明亮，淡黄色包笼着几件简单的家具。
曲青生刚吃完药，疲倦地躺在床上休息，婢女剪了点烛火，帮他掖好被子准备离开，刚转身，差点撞上来人。
关淡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婢女安静离开，自己则坐到了床边。
曲青生感觉到有目光落下，睁开眼看是谁，发现是他的救命恩人——巴掌大的脸蛋洁白如玉，柳眉纤细，朱唇不点而赤，一身白衣素裙却穿出清冷雅致出来。
生得很美，但是不认识。
“先前的问题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不记得我了吗？”
曲青生沉吟片刻，思索不得果，诚然道：“确实不认识，你是玄锦的朋友？她怎么知道我在晋阳县？”
“她去宫里找你，你不在，”见他只字不离玄锦，关淡月心中有了点猜测，话题逐渐跑偏，她只好直奔主题，“那你还记得九原村吗？”
“这个我知道！我娘就葬在九原，怎么，你也是九原人？”
“嗯……”
“说起来，我在九原村还有个要好的玩伴，我小时身体羸弱，她经常保护我，村里的人都玩笑说我们订了娃娃亲，后来却听她娘说她离开九原去找爹爹了。”
“她小名叫白鹤，你认识吗？”
记忆中娘亲那张刻薄尖酸的脸又浮现在脑海，断掉的线索忽然又连上了，她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曲青生会不告而别了。
关淡月站起身来：“抱歉了，不认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走出去顺道将门关上。
原本坐在楼梯上发呆的玄锦见她出来了，赶忙迎上去小声询问：“你俩谈得怎么样，他到底是不是负心汉？”
关淡月扯出一丝微笑，眼睛却忍不住红了，她抬手抱住玄锦，声音有些克制地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娘亲不愿看见自己的孩子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