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合格的君王需要什么？
平衡朝野，帝王之术？
明镜不禁回想起那个人含笑时说的话。
“只要你的军队足够强大，横压当世，这天下哪有不服你的人呢？”
轻描淡写下满是多年征战的腥风血雨洗礼而成的铮铮铁骨。
明镜微敛双眼，摸着地图上京城的方向，接着移到上方不远处的西北方向，双眸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块漆黑的区域。
顾家是征伐之家，骁勇善战，这一代的双杰更是成为了标杆人物，在朝堂中也算是中坚力量。
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股势力，也同样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顾家是保皇党，只要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帝位的胜利者，就能自然而然地拥有这股力量。
同样的，如果不够名正言顺，那么顾家就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
养心殿
乾帝饮下碗中的燕窝汤，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如同回光返照般，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握住身侧的长剑，高声喊道:“夏福全？你人去哪了？”
夏公公打开了寝宫，匆匆忙忙地从门后进来，恭迎地说道:“奴才在这里，万岁爷有何吩咐？”
乾帝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我们相识也有二十几年了，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你陪在朕的身边了。”
夏公公感慨道:“是啊，奴才和陛下认识也有二十九年八个月零五天了。”
乾帝笑了笑，轻嘲道:“你倒记得清楚，只不过不知道是记我们认识的时间，还是在记幺妹的时间了。”
夏公公攥了攥手，面不改色道:“奴才和公主并未见过几次面，和万岁爷才是朝夕相处，情分自然天差地别。”
乾帝摸了摸剑上的纹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效忠的是谁呢？”
乾帝喃喃自语道:“君稷？不，他不会这么做，那孩子倔强得很，不会这么做。”
“瑶？就因为她和幺妹神似？”
乾帝有些不理解地看着沉默的夏福全，匪夷所思道:“你怎么会去支持她？你应该知道幺妹为什么会郁郁寡欢的，任凭她如何惊才绝艳，天资聪颖，储君永远不可能是公主，就算先帝再如何喜欢她，她也只能是个公主，你违抗不了那压力的。”
夏福全依旧面色自若地低着头，轻声道:“陛下说的东西，奴才不懂。”
乾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轻松之态，沉下了心，冷淡地说道:“除非，她不是公主。”
“父皇果然英明神武。”
一道身影从后门进入到养心殿来，和龙座上颇为相似的俊美青年含笑地看着他。
乾帝定定地看着这个青年，曾经恍惚的怜爱感都化成了浓烈的厌恶，这张脸不止像幺妹，此时换上了正经的男装，与他更为肖像。
他冷笑一声，道:“我倒是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
青年坦然自若地坐在了下座，拍了拍手让夏福全起身，夏福全恭谨地站到他的身后，为他沏茶。
乾帝看着眼前的一幕，气血上涌，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青年故作惊讶地看着他，揶揄道:“我们英明神武的父皇怎么吐血啦？也太小气量了叭？夏公公也只不过给我沏了壶茶而已啦。”
乾帝听着这贱兮兮的话，控制不住地吐得更加猛烈，颤颤巍巍地指向青年，恶狠狠道:“是你给我下毒了。”
青年悠然地说道:“父皇也别伪装了，您不早知道了吗？若不是夏公公要暴露了，我也不会这么出现了。还有啊，父皇你就把手中的剑放下吧，我是不会过去的。”
乾帝笑了笑，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坐直了身体，将手中的剑放在了身侧，感慨道:“君钥啊，你还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万万没想到，你那母妃胆敢做下这等欺君犯上的事情”
“不是君钥，是君尧，尧舜禹的尧。”君尧友善地纠正了乾帝的话语。
乾帝也不在意，从善如流道:“君尧，这个名字倒是更合适你现在的身份。”
君尧颇为自得地说道:“那是，我当时就是这么和她介绍的。”
乾帝如同唠嗑家常般调侃道:“是那个顾家小千金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您。”
“那是，你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太黏那个小女娃了，只不过没想到你是在占她便宜。”
“我呸，明明是那个小色胚在占我便宜。”
“确实，明明是她们在占我们的便宜，结果因为她们的女孩子就被别人认为是她们吃亏了。”
“我呸，谁和你一样了。”
“啧，罢了，我也要去找她了，你们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了。”
乾帝眼中闪过一丝狡猾之情，慢吞吞道:“不过我还给你准备了几份礼物，等你以后慢慢发现。”
君尧含笑道:“恐怕父皇看不见那时候的景象了。”
乾帝轻松道:“没事，也就些小手段罢了，比不上你的手段高超。”
说完，乾帝合上了双眼，靠在龙椅上，不再搭理君尧。
君尧耸了耸肩，起身拍了拍袍子，看向夏福全，温和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夏公公了，父皇既然不待见孤，那孤就先走了，还望父皇万事如意。”
乾帝嗤笑一声，任他离去。
这么多年他也乏了，早些看见囡囡也好，他后手也安排好了，未来如何就看君稷自己的造化了，反正他已经尽心尽力了，囡囡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脑子又开始昏沉起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烈焰似火的少女，面如芙蓉，翩若惊鸿。
乾帝伸出手，最后无力地倒下。
良久，夏公公肃穆着脸，整理了乾帝的衣冠，温吞地走出了大殿，神情悲戚地高呼道:“陛下，驾崩了。”
整个紫禁城陷入了动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