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很是寂静，宫内是仅次于养心殿的富丽堂皇，从某些角度来看，论起富贵精致甚至更胜一筹。
新帝不爱奢靡之风，崇尚节俭。
但他又很是舍得送东西进承乾宫，最好的珠宝首饰，古董花瓶，一切珍奇而昂贵的东西像流水一般送入承乾宫。
往日承乾宫定然充满了欢声笑语，那些侍女们会对明镜献媚讨好，很多肮脏的视线会躲在暗中窥伺她。
此时一切都消失了，大门洞开，了无人烟。
就像在专门等候着他。
君尧嗤笑了一声，目光幽冷暗沉。
鸿门宴？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找明镜要个交代。
生不能同衾，
死同椁也不错。
可他真正看见那道身影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高估自己了。
在那近乎神明的容貌面前，一切的恶念都像是亵渎。
君尧咬了咬牙，闷着头坐到明镜的对面。
明镜将手中的琉璃酒壶放下，将面前的一个酒杯递到他的身前。
君尧握紧了手，颇为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他那边？我不行吗？”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子？”
君尧有些难得孩子气地抱怨，或者说他其实从未离开过小时候的阴霾。
“凭什么被放弃的都是我？”
他微红了眼眶，绯丽而易碎，像这世间最华美的红宝石。
明镜静下心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平心而论，君尧确实是她见过的，将华美和雍容结合得最恰到好处的人。
这张脸是她这三个世界以来见过的，将美这个字体现得最好的男人。
同样也是她目前所见过的，心理问题最严重的男人。
漠视着一切生命和好意，自我自负，自尊自卑，极度的偏激，视人命为草芥。
嗯，虽然她某种角度也是这样子……
谁让被偏爱得有恃无恐。
谁让他不是主角，顾家又是根正苗红的武将世家。
明镜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君尧的脑袋，温柔道:“下辈子吧，如果有下辈子，有机会的话，我努力将你掰回来，渡你一次，算是这么长时间饭票的补偿了。”
摸着良心说，君尧还真没在行动上对不起她过，虽然嘴贱又傲慢，实际行动上对她还挺好。
嗯，其实她也把这家伙当成这个世界中，逗她乐的小宠物养着的。
在穿越到小孩子身上时，她就意识到这个世界又是一次长线作战了。
像上个世界的戚安一样，在这漫长的无聊时间中，她又物色了一个新的人来满足她养成的乐趣。
不过她似乎真不会养成。
上一个世界的戚安被她养歪成白切黑的病娇奶狗，蠢蠢欲动地想要将她锁在屋子里，不希望她接触外来事物。
这个世界中，她发誓她真的认真扮演好了这个傻白甜的白月光治愈角色，奈何君尧莫名认定了她是个黑心芝麻汤圆。
不过她不认为是她翻车了，分明是这个帝王很疯，瞧瞧他给他唯二个皇子都啥待遇。
她原本以为她那个昏庸无道的父皇已经很无语了，没想到全靠对比，居然还得感激一下那个人没给她制造地狱难度的开局。
起码她长大前还是挺快乐的。
嗯，起码还是不缺人真心地哄。
君尧撇了撇嘴，嘴硬地嘟囔道:“谁稀罕你来渡啊？”
“你确定不要？”
“我要。”
君尧从心地回答，憋了半天又忍不住道:“只能下辈子？”
明镜无情道:“只能下辈子。”
君尧还是有点不甘心:“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你们干嘛都选他？”
明镜摸了摸下巴，认真道:“因为君琰心中有这天下百姓，而我在乎顾家。”
君尧抱怨道:“我上位也能照料百姓和顾家啊。”
在明镜清凌凌的目光下，君尧的声音逐渐消失。
嗯，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让自己不快乐。
君尧伸手抚摸着桌上的酒杯，絮絮叨叨地向明镜吐槽抱怨。
明镜撑着下巴，听着他积攒的怨气。
良久，君尧看着那张认真专注的漂亮脸蛋，轻笑了下，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他可能有点点懂了他们的感受了。
君尧低声道:“之后你自己小心点，那家伙可不比我好说话，别看他装的人模狗样的，内里可不比我好多少。”
“要安分就安分点，没了我就更少人可以制衡他了。”
“你们顾家势力可不小，功高盖主你比我更懂，想要顾家繁荣你给我稳着点。”
在君尧絮絮叨叨地嘱咐下，明镜懒洋洋地回复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别担心了呗。”
君尧笑了起来，这或许是最奇怪诡异的关系了。
他自然知道为何明镜会留在这里，为何会给他这杯酒。
无所谓，他早就活够了。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他惦念的东西了。
只不过还会有点不甘心。
他看着明镜，认真道:“你下辈子一定要来渡我。”
渡我离开这个地狱。
明镜认真地回复道:“我会的。”
君尧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以后的路，你慢慢走，不着急，玩够了再来找我。”
“我等着。”
“嗯。”
良久，
明镜慢吞吞地捧着酒壶，在自己面前也倒了一杯。
这个世界她也玩够了。
她可不想以后真变成了一只金丝雀。
她虽然喜爱这些金碧辉煌的建筑，华美精致的珠宝首饰，珍稀昂贵的古董。
但她实在不乐意是被人强行束缚的。
如果换个方式，她可能会很乐意接受。
太和殿中处理降军的新帝莫名有些心悸。
一切都处理好了，内政已稳，外敌不惧。
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得劲。
他有些焦虑地将事情安排给顾云昇处理，带着一批新军前往承乾宫的方向。
他想要确定一下明镜的安危，即使已经安排了人去保护了，他依旧有些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