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国杰与副将潜水而出，又游了三里多，忽然发现一条无主小船。
二人上船，匆忙划向河心洲水寨，只是到了近前，只见沙滩上停着无数木排，而营寨中央已经升起了宋军将旗。
显然，陈白条引蛇出洞，巩信趁虚而入，打了个完美的配合。
“巩信狗贼，吾誓取汝首级！”刘国杰放了一记嘴炮，急冲冲往邬子口水寨划去。
待到日落时分，饥累交加的刘国杰到了邬子口，通报了身份后，本寨主将哈儿哈立刻来接。
见刘国杰赤条条的模样，哈儿哈大惊失色，问道：“万户，为何如此狼狈。”
“哈儿哈，借兵给我报仇！”刘国杰咬牙切齿地说道。
“万户，借兵自无问题，若是再败，湖口则不可守，有违元帅定略，万户不妨休息一夜，三思而后行。”哈儿哈说道。
他看刘国杰的模样就猜到了河口镇水寨全军覆没，却并没有因此轻视。
他本是一个羌人奴隶，之所以能够成为万户，全在于刘国杰的栽培与推举，一直视刘国杰为恩主。
而刘国杰也是颇为信任哈儿哈，即便是恼羞成怒的时候，也把哈儿哈的话听了进去。
“也罢，为免再中奸计，当于白日接战。”刘国杰进了水寨，哈儿哈送来衣服食物，还有美女作陪。
吃穿不拒，女人就不要了。
“明日报仇，正当养精蓄锐！”刘国杰把女人遣散，详细说起了战败的经过。
“万户倒也不必介怀，待明日全歼宋军水师，自然可以交代。”哈儿哈说道。
这不是安慰，因为刘国杰也是这样以为的。
全军覆没是绝对的完败，而折损一半兵力全歼敌军则是大胜，最多是惨胜，不至于被追究责任。
战败？
只要飞虎战舰不被缠住，任凭宋军奸似鬼，也要喝他刘万户的洗脚水。
吃饱喝足，刘国杰去睡觉，而哈儿哈整顿军兵，主要是监督军兵把天雷都搬上飞虎船。
河口镇大败，刘国杰知道了飞虎船的弱点，也在避免轻敌，但是天雷依旧是捏在腹心手中，没有全部配置下去。
这不是元将的问题，而是元庭的问题。
天雷出来，立刻设置天雷手都元帅府掌管，非蒙古、色目不得为天雷手，可见忽必烈的宽宏大量也是分地方的。
当然，这不是大问题，只要飞虎船不出问题，报仇就不是问题，所以刘国杰睡的很是安稳。
入夜之后，邬子口水寨外面只有小船游荡警戒，大船都停在水寨里面，而且水兵都住在船上，足可以应对一切意外。
水底下，四个黑影缓缓向前，水面上的元兵根本看不到。
陈白条推着一个铁罐，努力往前游去。
昨夜血战一夜，天亮收拾了战场，只在船上休息了个把时辰，又来了邬子口。
铁罐颇为沉重，即便绑上了猪尿囊也十分消耗力气，陈白条不得不上到水面换气。
好在天色漆黑，只要注意不搞出太大的动静，倒也不会被元兵察觉。
子时时分，陈白条潜进了水寨里，探出头来观望片刻，身后游来了三人。
“一人一个。”陈白条指着四个庞然大物，低声说道。
四人定了目标，各自下潜。
不一刻，到了自己的飞虎战舰下方，陈白条猛地把铁罐子推到战舰上，随即取出铁锤，砰砰猛敲两下。
此时，刘国杰正在做梦。
梦里，他领着四艘飞虎船杀向河口镇，宋军水师阻截，却被炸的屁滚尿流，一路追杀到河心洲，巩信欲拼死一搏，然而其座舰被轰击，发生了殉爆。
轰~
地动山摇。
轰~轰~轰~
连续四声巨响，刘国杰倏地弹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到无数呐喊：“飞虎船被炸啦~飞虎船被炸啦~”
刘国杰急忙出帐，只见四艘飞虎船正在倾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水中。
有水密隔舱又能如何？船底几乎没了一半，再优秀的隔水设计也是白给。
刘国杰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水面上又传来密集急促的铜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惶恐不安的叫声：“宋军来啦~”
这……刘国杰不知所措时，哈儿哈匆忙赶来，道：“万户，飞虎船被毁，全军丧胆，已不可战，速走。”
自己寻条小船走可以，想把大军带走？
周围，数十大木排缓缓而来，把水寨出口牢牢堵住。
长宽各十丈，又用铁锁链接，哪怕元军开船冲击，最多冲断三两根巨木就会搁浅在木排上。
何况，宋兵如同平地作战一般，不但射箭投石，还把天雷乱扔，元军当场崩溃，投降者络绎不绝。
岸上，陈白条嘿嘿直笑，看的是乐不可支。
为了避免被水雷爆炸给波及到，他们都是选择就近上岸，此时都是看热闹。
四个赤条条的大男人时不时嘿嘿，尤其诡异，左近元兵却不敢来啰嗦。
因为不止水上，岸上也出现了大股宋军。
李恒想着控制鄱阳湖扼守大江，江万载同样想拿下鄱阳湖，好对湖口九江实施水陆夹击。
显然，江万载技高一筹，李恒只能吃瘪。
匆忙逃了一天，饥累交加的刘国杰终于见到了李恒，并且说了战败的事情。
“混账！”李恒一脚踹翻了刘国杰，骂道：“紧守水寨，勿要浪战，尔便是如此守的？”
“元帅恕罪，实在是宋军天雷厉害。”刘国杰辩解道。
“你没有天雷？”李恒气的三尸神暴跳，骂道：“六百天雷，便是派条狗做主将都能守住，你却一日夜间全军覆没，丧师辱国至此，要你何用？”
“末将无能，请元帅责罚。”刘国杰说道。
“来啊！”李恒怒喝道：“哈儿哈丧师辱国，论罪当诛，拖下去，枭首示众……”
“元帅。”刘国杰叫道：“两战之败，全在于我，与哈儿哈无关。”
“元帅，实在是宋军从水下炸了飞虎船，因此全军丧胆，非战之罪啊元帅，谁能想到宋军天雷能从水下炸开啊？”哈儿哈赶忙自救。
默认的潜规则，佩金银铜虎符的将官由皇帝亲自处理，所以刘国杰并不担心自己，而哈儿哈只是普通下万户，李恒是真能杀的。
好在，哈儿哈的自救起到了作用。
李恒深吸一口气，道：“细细说来。”
哈儿哈说道：“当时末将正在巡视大营，忽然听到船上有人喊水下有人，刚要派人查探，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水柱冲天而起，飞虎船被掀出水面，随即重重砸落……
此乃末将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宋军定然是出了新武器。”
“末将敢以性命担保，哈儿哈说的都是真话。”刘国杰赶忙补了一句。
“谅尔等不敢欺瞒！”李恒冷哼一声，说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杖一百，可有怨言？”
“末将领罚。”
哈儿哈松了口气，刘国杰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出去挨打时，李恒冷静了片刻，开始给忽必烈写战报。
刘国杰战败委实属于指挥不当，哈儿哈却是新武器的受害者，犹如去年伯颜被地雷坑了一把一样的道理。
“……坊间传闻宋国小儿负天命，得神人授梦，臣素以为无稽之谈，天下岂敢有言负天命者？
然，宋国先有天雷，次有地雷，如今雷从水下发，皆是玄妙，若无天命眷顾，何以至此？臣请大汗派使者观其虚实，以为长远计……”
放下笔，李恒又思考了一阵后，把奏报装封，唤来亲卫快马加鞭送往大都去。
普通人讨论天命是找死，他的出身很好，倒是无妨，就怕忽必烈不听。
放下这桩心事，李恒转而考虑起接下来怎么打。
两路水师全军覆没，仅凭都昌的歪瓜裂枣是决计挡不住宋军的，如果不仔细筹谋，只怕守不住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