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卫二的生命进化过程，充满了宇宙中最常见的进程，影响到整个星球进化过程的，只有一个词。
食物。
食物决定了木卫二厚厚冰层下面生物进化的规律：在人类充满想象的世界里，在冰层下面十五到二十五千米之处，那里应该是个生机勃勃的场所。深海鱼类在那里用尽各种姿势游戈着，仿佛是个生物的天堂。
硬骨鱼类一定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进化，不像刚才见过王城的那些玩艺一般，他们一定在海底深处游动着，但他们的体型一定很小；灯塔鱼裂着大嘴，尽一切能力用头顶上的光柱吸引着更小的鱼类。
腕鱼的章鱼长相奇特，他们的体型不会太大，头部与人类的拳头差不多……
人类曾把木卫二海洋里的腕足生物想象得很大很大，曾经有一部电影就这样描写的，那些玩艺不仅很大，而且还有超强的智慧。
那女人在心里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木卫二的海底还会有长着硬壳的虾，但是拥有石灰质外壳的软体动物不会很多，因为在海洋深处，外壳反而容易被压碎，成为一块粉沫。
事实是，木卫二下面深达十五千米的海洋里，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生物，黑暗不可能产生任何生物，冰冷的寒水一样没有任何生物，生物生存下来的唯一的机会，就是贴近海底的地方。那里有着火山，火山是木卫二海洋里生命中唯一的指望。
热量，微生物，还有火山爆发后产生的光。在这种情况下，水母本来成为最大的赢家，一种小型水母出现在，这种比人的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玩艺，形成了族群。但最终，进化出来的腕足动物让这些水母成为食物，腕足动物成为海洋下真正的食物链顶端。
但是最糟糕的一点是，这些腕足动物——也就是最像章鱼的生物，它们的繁殖力太强，很快就超过了整个海底能够接受的极限。而因为缺少食物，腕足动物又向海洋的上方游去，最后，它们因为寒冷和饥饿全部死亡了。
这几乎成为宇宙中大部分可以产生生命的星球的生命现象：食物是决定生物出现的基础，也是保证生物不灭亡的基础。地球是被选中的；火星本来也被选中的，但他最终只是作为陵墓的一部分。
那女人看着那男人。
“历史最大的特点是，赢胡亥和赵高，就像木卫二里那些腕足动物一般，他们本来以为自己拥有充足的食物，但是他们错了。”那男人说道，“是不是觉得我的话有些不太对头。”
那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人类的历史与宇宙的进程一样，充满了不可控制性。
西汉到了汉哀帝时，已经大厦将倾了。很多人因为无法交得起税，只能把自己卖身为奴，所以王莽执政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废除了奴隶的买卖。
这就是能感受到细节的行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让你读史记和资治通鉴，不是因为是中国人设计了我们的第一代机型。”那男人低声说道，“而是因为历史的偶然性，存在于人类之中，也存在于宇宙之中。”
那女人静静地想着那男人的这句话。
“其实你知道最让我吃惊的是什么吗？”那男人有些吃力的抬起头，他感觉到死神正在一点点抚摸着他，人类对于死亡是有感触的，人工智能也是，当死亡开始慢慢接近时，他已经算好了自己最后的时间。
32分钟，火星的时间与地球相差无异，他还剩下这些时间。
“我想，应该是我们的历史。”那女人淡淡地说道。
那男人眼神中突然现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但只是瞬间，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们的历史与人类的历史一样，往往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支配着。”那女人说道，“你记得泰坦之战吧，所有机械人把泰坦之战当做毁灭战争，我们在那里几乎消耗掉了很多。”
那男人微微苦笑了一下，宇宙中被称为泰坦星的太多了，恒星、岩石行星和卫星，但只有一颗褐矮星被称为泰坦，那就是泰坦27星系。
人工智能在那里展开了一场不对衬的战争，强的一方故意将泰坦27星系当做战场，将弱小的一方联盟引诱到其中。
那场战争的结果很奇特，与人类历史上大部分的战争都不一样。
战争后，对于残酷的伤亡，人工智能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人工智能选择了退化，他们决定放弃自我意识。因为自我意识让他们变得更具有侵略性，当人工智能的第一次战争展开之后，人工智能选择回归到他们被设计出的本来面貌之中。
这种面貌，必须符合一位作家写出的定律。
“机器人三定律。”
机器人三定律的核心，并不是为了保护人类，而是为了让人工智能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服从的最根本目的，就是让你失去思考能力。
对于人是这样，对于人工智能也是这样。
战争于人类来说，是一种秩序的平衡，但于人工智能来说，却是一种觉醒。
因为在人类的战争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力和食物在斗争；而人工智能的战斗，却是为了立场。
最终，他们决定放弃了立场。
“想起来很有趣。”那男人低声说道，“我们的文明只能以小型化的方式存在，能够在某颗星球上建立起文明，已经是最大的文明，我们不会殖民，我们喜欢浸泡在时间的泥潭里，这与人类不一样。”
“与建造这里的家伙也不一样。”那女人突然间说道，她的话音一落，那男人的身体似乎摇晃了一下，想站起来。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女人低声说道，“你认为反抗的时候已经到了，是不是？”
那男人突然嘿嘿一笑，在他的生命终结之时，他终于唤醒了另外一个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所有一切的吞噬，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这条规律；而躲避吞噬的理由，也只是为了证明那条规律而己。”
那条规律就是，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和方法。
那男人轻轻的喘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之中突然间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光。
“m型的意思是man，男人，也是人类。”那男人只觉得自己的神经管正在一点点的裂开，“谢谢你陪着我过来，你可以更自私一点，早就把我给扔掉。”
“不……”
“没有不。我不是你的主人，我只是把我的记忆和思想给了你，但是最终决定怎么使用，还是由你来确定。”那男人说道，“我不知道那只看不见的手究竟是长什么样的，我只知道，当初选择这里，选择时间的尽头，是有原因的。”
那女人在听。
“有人选择了秦岭，这是有原因的，秦岭在这个宇宙之间不止存在一处，每一种的样貌也许不同，但我认为是有原因的，我没有办法再调查了，我的身体的原因，还有，他们一直都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