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福宫近来的气氛十分怪异，服侍的宫女太监进出的时候脚步声都放得极轻，生怕惹怒了里面的人。
太后听着陈姑姑的禀报，脸色一点点地变得越来越阴沉，黑得快要滴出水来。
她伸手将手边的茶杯拂到了地上，“哀家养的好儿子啊。”
陈姑姑忙俯身弯腰将地上的碎片拾了起来，防止待会太后踩到弄伤脚。
“舒云，这些人手是王家几代人辛苦才培养出来的，如今传到哀家手上就这么毁于一旦，哀家到了地底下，怎么面对王家的先人？”太后痛心疾首道。
虽然不管哪一朝皇帝当政，王家都有女人进宫，可不是每一个都和她一样是皇后，也不乏有人默默无闻位分低微，这些人同样付出了努力。
太后正在气头上，陈姑姑没有急着劝她，她细心地将地上的小碎片一一拾起。
“嘶——”只听她轻呼一声。
太后连忙看过去，见她捏着手指，显然是被割到了。
“舒云你没事吧？”太后连忙站起身关心地问道。
陈姑姑站起身飞快地将手挡到了身后，笑着摇头，“奴婢没事。”
太后却已经眼尖地看到了流血的手指，“哀家都看到了，等着，哀家让人进来给你包扎下。”
“哎——”陈姑姑连忙阻止，“只是个小口子，太后不必着急，等会奴婢回屋自己处理下就行了。”
见太后一副不赞同的模样，陈姑姑低声说了句，“皇上那边才清的人，您这边就砸了东西，让人知道了不好。”
“哀家会怕这些？”太后不满道。
陈姑姑宽慰一笑，“如今这样的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太后拉着她坐下来，又拿了手帕出来要亲自给她包上。
陈姑姑连忙拒绝：“太后这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太后态度十分强硬，可脸上的表情却难得柔和，“这么多年，奴才们死的死，散得散，哀家身边就剩了你一个。”
见她这么说了，陈姑姑也就任由太后去做了。
太后用手帕将她受伤的手指包好，“舒云你说，宣儿小的时候明明那么听话一个孩子，怎么现在事事都和哀家作对？他还当哀家是他的母后吗？”
“既然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久，所以奴婢才看得清楚，太后您觉得皇上和您作对，完全是因为您站的路从来都和皇上不一样。”陈姑姑轻叹道。
太后打结的动作一顿，“你也觉得哀家做错了？”
陈姑姑摇摇头，“奴婢也是王家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理解您的心思呢？”
接着又道：“可是太后，您是王家的女儿，更是皇上的母亲啊，您因为皇上不站在您这边时常生气，可是您也该想想皇上的感受才是，哪有儿子不爱母亲的，奴婢眼看着你们母子面和心不和，心里当真是着急。”
“太后您都到了白发满头的年纪了，还要为王家劳心劳力，奴婢真的心疼，您也该为自己活一回才是！”
这样的话平时从没人敢说给她听，太后陷入沉默当中。
见太后许久没有说话，陈姑姑不安地起身请罪道：“奴婢该死，不该在太后面前无礼，请太后恕罪。”
太后回过神，“你起来，哀家知道你说这些是为了我好。”
她神情带着回忆，“哀家记得宣儿小时候非常黏哀家，他父皇很少关心他，所以总是想得到哀家的安慰，可那时候哀家只顾着和皇上锱铢必较，对宣儿也只顾着严厉，想让他事事完美。”
太后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看起来，皇上如今这样对哀家也是因果使然。”
“母子天性，太后只要您不是一心只有王家，皇上会知道您的心的。”陈姑姑安慰道。
太后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白发，为自己活一回吗？她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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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的请安依旧照常进行，可明明皇后坐在上面说话，众人的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皎云的身上。
皎云只当没看见，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容嫔的眼神也忍不住看向她，没过久之前她还坐在她的对面，可是如今却已换到了更前面的位置。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逐渐赶上她了，没想到被甩开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而这其中未必没有那事的原因，这才是她最恨的，容嫔美目微垂，掩盖住其中的阴霾。
皇后坐的最高，看得也是最清楚的，她看向容嫔，口中道：“容嫔，本宫方才说的听见了吗？”
容嫔连忙抬起头，“回禀皇后，臣妾听见了，一定会约束好宫里的人，少生事端。”
皇后点点头，“如此甚好。”
容嫔探究地看向皇后，见她神色如常，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说完该说的，林芮安直接大手一挥，“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都散了吧。”
又对皎云道：“悦淑仪你留下。”
“是。”皎云道。
“臣妾告退。”众人也都习惯了，皇后经常留下悦淑仪单独说话，两人关系好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容嫔最后看了一眼皇后和悦淑仪，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待众人离开后，林芮安立刻走到皎云身边坐下，“我方才看得真真的，容嫔的眼神阴着呢。”
“你方才忽然问她，当心引起她怀疑。”皎云斜了她一眼。
如今是容嫔在明，她在暗，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引起容嫔的怀疑。
“我明白你想让她以为自己始终没有暴露，放心吧，我方才掩饰得很好。”林芮安道。
她说完看向皎云，“对了，我叫你留下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皇上前天和我提了，尚宫局那边会安排一些新人进宫，到时分配到各个宫里。”林芮安道。
皎云抬头和她对视，互相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
林芮安点头，“你觉得呢？”
皎云勾唇一笑，眼神深邃，“兰若轩听说少了不少宫人，合该好好安排人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