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繁华，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叶灵就曾看过，只是现在和那时的心境不同，曾经是想要找到薛长衍，而现在，她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交了进城费，叶灵迈步踏入，迎面而来的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嘈杂叫卖的商贩们。
距离会试还有小十天的时间，叶灵先找了客栈住下，距离考试越近，这客栈的房费价格越高，甚至根据距离考试院的距离价格越近越高，叶灵在一条街外订的上房都已经到了一天一两银的价格。
把自己的住处安顿好后，叶灵又去官府办好了考试的手续，才重新回到客栈休息。
每次科考，也是京城人最多的时候，直到晚上二更宵禁前，客栈楼下的厅里都有人在讨论学问，向其他人打听这一届的考生情况。
叶灵睡不着，便跟着听了一嘴，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人，一个是连中小三元，且是解元的薛长衍，以及年纪稍小，同样是会元的，诗名享誉江南的李风绝。
李风绝这个名字叶灵并不陌生，薛长衍被陷害污蔑背后就有他的手笔。
两人是同年，就算不相互携手也该相安无事，却因为在夺嫡时的站队不同，弄得本无恩怨的两人你死我活……
金钱，权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逃脱不开对这二者的欲望和追求，有人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有人却想着乘龙之功一夜成名。
这样的事情古今往来发生过不少，若是被陷害的人没什么贡献，就是他们自认倒霉，若是被陷害的人为国为民，是民心所向，那使手段的人就是千古罪人。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所以为什么说，提升自己也是在给自己建造保护伞。
对于李风绝这个人，叶灵其实并不恨他，毕竟在那样的局面下，就算不是李风绝下手，也会说张风绝，王风绝……
主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夺嫡战下，除了自己阵营的全都是敌人。
如果……
叶灵闭上眼，准备进入睡梦中。
如果薛长衍不被招揽，保持中立，那他就不会落到被砍头的下场。
……
第二天一早，叶灵起床，就听到门外的几个书生喊着熟悉的人，要去京外的庙里拜佛，据说对考上会试很有用，曾经有个状元就去拜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外面来回走动，叶灵本想好好看会书也看不进去，便长呼一口气，关上书本打开门去了外面散心。
快要科考前几天，大家也都没了学习的心思，毕竟该看的，该学的早就记住了，就算没记住，短短几天也改变不了什么。
城里最大的茶楼每天都混迹着一堆又一堆的书生学子，叶灵走到楼下抬头看了一眼，本想直接走过，余光里却钻进了一个人的身影。
李风绝。
风绝这名起的是风华绝代，不过这人也确实配这个名，长的五官精致，猛一看倒不像是男子，反而有股女子的柔美，端的是雌雄莫辨的美貌。
“风弟，你这小诗仙的名号我们可都听闻过，这好不容易来一次状元楼，不如来个七步成诗，让我们都开开眼界？”一长相有些粗犷的书生站在李风绝身边恭维，两个人同框一起，有点怪异的猥琐感。
叶灵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了一下，她也有些好奇李风绝作诗究竟是有多厉害，能被吹成小诗仙。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李风绝面上有些难看，可初初入京，没身份没背景，他根本不好甩袖离开，最后还是只能臭着脸，迈开七步做出了一首诗。
声音清越，神情傲慢，还在发育并不算高的个子站在人群中，却十分亮眼。
一首诗念完，旁人禁不住鼓掌赞叹：“风弟才华横溢，实属当今学子典范啊！”
“风弟的诗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厉害，厉害啊！”
“若这次的主考官是陈大人，那状元肯定非风弟莫属了！”
“风弟若成功上榜了，以后可不要忘了提携我等……”
还没开考就开始站队巴结，这些读书人该说不说，能读到这的，不是书呆子就是脑子灵活的，要不然官场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污七八糟的事了，还不都是这些读书人惹出来的？
叶灵忍不住摇头，抬脚离开。
身后，李风绝被旁人恭维得脸色越发难看，最后竟伸手推开了涌到自己跟前的人：“抱歉，我要回去温习了，至于我是不是状元这件事，各位还望小心慎言，莫要揣测上意惹了杀身之祸。”
说罢，李风绝便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算后来他会被官场同化，可现在，他还仍是个清高傲慢的书生。
李风绝走了，其他人面上都有些尴尬，但是刚刚围着他的人多，互相看了几眼那尴尬也就消了。
“什么人啊，真当自己厉害了？除了会作诗就剩长得女人样，那薛长衍还连中小三元呢，乡试也是解元，要说状元别人的可能性比他大多了……”
“就是就是，而且薛长衍性格温和，是个好相处的，到时候入了朝肯定会得重用！”
“……”
讨好不成就恼羞成怒的诋毁，这样的人似乎处处都有。
叶灵从状元楼离开并没有回客栈，而是先去买了些笔墨纸砚，会试时除了纸，这些笔墨都是需要自己携带的。
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的价格几乎等同于普通人家几个月的生活费，烧好一些的都是几两银子，想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几乎需要普通家庭耗尽家财，可一旦成功供出来一个，那这些钱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买好了纸笔，叶灵装进胸袋里，转过身要走，一不小心就和人碰了个正着。
“抱歉……”
“抱歉……”
叶灵愣了一下，后退一步，看清了眼前的人，正好就是李风绝。
李风绝长得貌若女子，他也早就习惯了看自己的长相，可突然一抬眼碰上叶灵，他却忍不住脸上一红，视线闪躲开：“抱歉，我不知道你突然转身，我是想在你身后排队……”
“没事。”叶灵摇摇头，没再理会他的奇怪反应，绕过他就走了出去。
徒留李风绝一人，看着她的背影怔愣。
她是男子？
……
几天时间过的很快，开头那几天还有人出去寻朋伴友，到了后面，基本上所有人都待在客栈不出去了。
倒不是说想再学学，只是越临到考试，一些污糟事也就越多，今天不是这个学子吃坏了肚子爬不起床，明天就是另一个学子不小心摔跤腿瘸了……
说是不小心，可大家心里都知道，这是在使阴私手段驱逐对手。
叶灵得了几天安静，在房里看书，直到会试开考。
会试在京里，审核作弊比起地方上就严格了许多，本就是三四月的倒春寒天，他们却要在第一道门处脱的只剩下一件里衣，然后直到第三道门搜查结束才能穿上。
足足有一刻多钟，只穿一件衣服站在寒风中，若是身体不好的，怕是还没到考试的号房就先染了风寒，等到三天考试结束就得被人抬着出去了。
受时代的局限性，想要完全规避作弊，公平的考试，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了。
叶灵不会生病，对于冷热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因此进到号房后，左右两边都传来了吸鼻子的咳嗽声，她还是一切正常。
会试共有九天，三天算一个阶段，意思就是她得在号房待整整三天才能出去，期间吃饭睡觉都要在这不足三平方米的地方解决。
至于解手，外面会有专门的臭号，不过里面就只有一个桶，打扫的人一天一扫。
想想那个味道要存放一天，叶灵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但还好，她的考试号房不靠近臭号。
叶灵磨好墨，胡思乱想了没一会，号房外面就有侍卫拿着卷子一个号一个号发了过来。
她连忙回神，把心思放到试卷上开始看起题来。
三个阶段全部结束，纵使叶灵没觉得有什么，但看着其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书生学子，她似也感觉到了些疲惫，急急忙忙的和着人群回了客栈，一睡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