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神经大条,那么不拘小节的义,竟然也会有这么细腻的一面。虽然和他相处的两年里,他的确很会照顾人,但没想到他的细腻竟到这种地步。
是给忍冬尼姑的吧?看上去已经改好了,只剩下誊抄了。
我正坐在那感叹义的深情,忽然一名家仆跪在帘子外面找我。我来到帘子跟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名家仆与我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估计那时我的脸已经煞白,并且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了吧,因为十二耀姬竟然在等我过去。
我不想去……
但是我又不得不去。
没办法,我只能稍微收拾一下,跟着他们进了皇宫。几名侍卫和家仆带着我进了十二耀姬居住的云贺院。我到的时候,她坐在帘子后面抚琴,美妙的琴声让人不禁放松下来。
本来以为和她说几句客套话便好了,但没想到她竟将我叫到屋内,点上茶,吩咐走了所有下人,一副要与我畅谈的模样。
“琴技不精,十分拙劣,梓原大人见笑了。”她说着,轻轻抿了一小口茶。
“若说如此,像我这样的粗鄙之人,怕是懂不得公主殿下曲中意,也无法分辨技艺精劣,只得感叹,何等美妙的琴声啊。”我装模作样地夸赞她,实际上我的意思是,求求你放我走吧,就算你想炫耀你的琴技亦或是找我麻烦,我也不懂琴,也不想被找麻烦。
她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笑起来,放下茶盏,举起右手,露出手心的符咒来:“这符咒当真厉害,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言灵之咒,等到契约结束后自会消失。”
“是么……”十二耀姬此时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与昨晚大不相同。看上去似是释怀了一般,眼眸中也多了一些光芒了,“当阴阳师,有意思吗?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吗?”
我犹豫了一下:“嗯……嗯。”的确,虽然很辛苦,但是我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见我点头,十二耀姬露出了向往的表情,眼中写满了“请给我讲讲”。
我后悔点那个头,便随意给她讲了讲我的第一个任务。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位失去儿子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好可怜……”十二耀姬听我讲完,似乎有些难过。我什么也没说,我也想救他们,但是我做不到。我能做到的,就只有阻止那个女人伤害更多孩子,破坏更多家庭。
“我也有想过帮助他们的……”我看着帘子,尝试透过帘子的光,想象外面的风景。
“贺茂神社是什么样子的呀。”十二耀姬问道。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她看起来十分寂寞,想到这里,我的态度温和了一点:”很漂亮,有水池、竹子、松柏,有很多很友好的人,还有一只奇怪的猫咪。”
十二耀姬的眼神中充满了向往,喃喃道:“真好呀,如果我能做贺茂斋院就好啦,这样我就可以看到奇怪的猫咪了……”
我心道,让你做贺茂斋院那还了得?那贺茂神社不得被偷个干净?正当我这么想时,十二耀姬却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我是偷东西的坏孩子……但是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所以才请你四日后将这些令牌带走。”
“为什么……明知不对,还是要偷窃?”
十二耀姬没再说话,她看上去十分为难。我此来什么没问到,浪费了一上午时间,无功而返。
虽然现在,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差的只是四天过后把十二耀姬告上去了。但是,我忽然迷茫起来了。
为什么……十二耀姬看上去那么没落?为什么明知故犯?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法回头的事?
正当我苦恼时,忽然家仆告诉我北桥前辈来找我了。一听见这样的消息,我心里的阴霾一下子一扫而空,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找他。他正坐在缘侧上等我,我一撩开帘子,他便回过头来:“呀,你果然在这里呀,小南。”
“前辈!”我喜出望外,坐在他身边,“许久没有见到前辈了呢。”
“这些日子有任务去了大阪,今日才回来。听说你接了一个很难的任务?”
“嗯……是啊,不过已经有头绪了。”
说起来多亏了铃真也。
“是么,有头绪就好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小声地问道:“前辈,你觉得,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拥有了,有金钱、地位、权利、容貌,这些她都拥有了,但是她还是不满足,那么她还需要什么呢?”
北桥前辈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样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托着下巴想了想,装模作样地答道:
“自由、幸福、家人、朋友。没错,一定是这些。”
前辈说着,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笑意,除此之外,还有幸福和满足,倒映着我的脸:“身为人,当然可以没有金钱、地位。但一个人若是连个朋友都没有,连幸福自由为何物都不知的话,那么不是太可怜了吗?”
“说得也是啊……”冬日不烈的风迎面吹拂,吹的我眼睛有些干涩。
北桥前辈重重地拍了几下我的头,哈哈笑道:“哈哈,小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了,这可不是你哦。”
“唔……接触的人多了不就这样了。”
他停下了手,脸上笑容依旧:“我啊,和呈一郎先生一样。”
我抬起头,看着他,与他视线相交。
「都希望小南,能够幸福。」
那一刻,我相信我的脸一定已经红透了,便慌张地摆摆手化解尴尬:“啊啊不要说这个了,聊点别的吧。”
“好呀,小南昨晚吃了什么?”
“诶,为什么要问这个……”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上午也就这样过去了。下午北桥前辈离开了,义先幸村一步回来了。他看起来魂儿都飘走了,心不在焉的,头发也有些乱,状态十分不好。我见他这样,心道活该,叫你没事儿去骚扰人家尼姑,便挖苦他道:“哟,回来了,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义大惊失色:“诶?!南止你竟然看出来了?”
每日和义这么相处,就算是再瞎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吧,大概荣小姐也看出来了,至于真先生是否看得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义幽幽地飘过来,鬼哭狼嚎地往我身边一趴:“怎么办啊南止,忍冬尼姑好像看出来我的心思了,我会不会被她讨厌啊……”
我嫌弃地推开他,叫他滚远点:“她要是看不出来才有鬼了,就你这般日日跑那么远去骚扰人家,殷勤献得比什么人都欢,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