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兰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远方，若不是她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刘晗露甚至以为她是个雕像。
“看那个女孩子的穿着打扮，有点像清末民初的样子，就这么干等了一百多年吗？”刘晗露有些惆怅的问道。
新月看了一眼窗外，摇了摇头道：“可不是吗？她死的时候，我刚好任职，那会儿这里还是个花楼，现在我都混上头头了，她还在等。”
“花楼？”刘晗露仔细打量了一下宋婉兰，直到看到那双金莲小脚才想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这姑娘看着清雅脱俗，但好像有些风尘气，原来竟是这样。
“她不愿意嫁给军官为妾，用全部积蓄好不容易给自己赎了身，却被老鸨记恨，冬夜里趁她在等人的时候，派人把她推下河，虽说宋婉兰水性好爬上来了，但体质太差，得了场风寒加上没有银钱请大夫，就默默的病死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尸身都烂了，啧啧，好歹是一代名妓，就落得这个下场。”
张灏漫不经心的敲击着桌子，淡淡的说着宋婉兰的身世，却没有抬头去看她，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刘晗露听后心里对宋婉兰的怜悯之情更盛，毕竟在那样一个吃人的年代，身为青楼女子，本就身不由己，明明鼓起勇气选择了自己的未来却还是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命运还真是残忍。
她微微蹙眉，看着不远处的柔弱女子，宋婉兰怔怔的看着远处，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半晌，她慢慢转过头，目光复杂的看向了玻璃墙内的刘晗露，眸中忽然闪烁起了光芒，她微微张了张嘴，伸出了一只手，却因为体力不支跌坐在了地上。
刘晗露见状连忙跑向了她，想要扶起宋婉兰，但自己身为人类，并不能直接接触到灵魂，于是她便求助的看向了张灏。
“啧，真是麻烦。”张灏不悦的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拉起了宋婉兰，将她带回了店里。
“轻点轻点，毕竟人家是个柔弱的妹子！”见他如此粗鲁，刘晗露忍不住吐槽道。
“那你来。”张灏斜睨了她一眼，变本加厉的把宋婉兰丢在了沙发上，“自己去多吃点忘忧花蜜，以后少麻烦我。”
刘晗露扁了扁嘴，看着虚弱的宋婉兰一时间手足无措，新月见状从柜台下面叼出了一小瓶忘忧花蜜送到她面前：“吃了它就能触碰灵魂了。”
刘晗露接过花蜜，左右犹豫了一下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喝再说，毕竟喝一次是喝，喝两次也是喝，已经能看到鬼了能碰又能咋样！
于是她拔开塞子倒进嘴里，瞬间，甜美的香味弥漫开来，令她整个脑袋晕乎乎的，然后她的手忽然涌上了热热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在蔓延。
刘晗露试探性的触碰了宋婉兰的胳膊，真实的冰凉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一震，继而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新月问道。
“真的可以，我可以碰到她的身体！”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指尖，然后侧过脸看向半昏迷半清醒的宋婉兰，轻轻的把她扶正：“你没事吧？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婉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又猛烈的咳嗽起来，然后她挣扎着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看到她又要往外走，张灏皱着眉头拦住了她：“干嘛去？”
“我要……我要去等依莲……”宋婉兰艰涩的说着，眼眶渐红，似乎是想到了伤心事。
刘晗露见她如此，赶紧把她拉回了沙发上安慰道：“晚一点再去也使得，先休息一会儿吧。”
宋婉兰犹豫了一下，终于没再坚持，轻声的对刘晗露说了句：“谢谢你。”便静静的靠在了沙发背上，显然是累坏了。
张灏挑了挑眉道：“你都知道自己在一天天的变弱了，为什么还固执的呆在阳间不肯轮回？再这么下去，你迟早会变成一缕游魂，没有记忆，没有情感，没日没夜的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不能轮回，不见天日，永远在阳间徘徊下去。”
宋婉兰睁开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甘心……我还不想走……我要等依莲，哪怕是变成了游魂，我都要等下去，她说她会回来的。”她低垂着眸，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肩膀不断颤抖起来。
张灏叹了口气：“可惜，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相信依莲不会骗我，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官爷，求求你再饶我几年，别把我送走好吗？”
宋婉兰忽然抬起美丽的脸庞，露出了一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求的看向张灏：““求您了，让我留在这儿等着她好不好，就算她再也不回来了我也认了，求您别送我走。”
张灏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还真有意思，一次次的央求我给你时间，现在已经缩减到一年只待一天了，还不走，你这不是让我工作难做吗？”
“可是……”宋婉兰眸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了，“我还没等到依莲回来，她说要带我去看外面的世界，还有电影和舞会，她说我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可这个地方越变越怪，花楼倒了，楼也越变越高，我怕，我怕她找不到我……”
“告诉你多少次了，你说的那个依莲早就投胎转世了，她早就不记得你了。”
“我……我……”宋婉兰的眼泪越流越多，索性捂住了脸低声啜泣了起来。
其实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罢了。
刘晗露闻言，心里一酸，轻柔的握住了她的手：“依莲她……是你的家人吗？”
“她是我的好友，也是我黑暗生活中的唯一的光亮。”宋婉兰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勉强挤出了一丝笑颜。
“她总是散发着光和热，应当是冬日的暖阳似的，我从没见过比她更摩登的姑娘，成日里穿着好看的洋装，撑着花边小伞，和那些少爷小姐在舞池里跳着交际，那模样，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