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联赛和运动会这种学校官方开展的活动不同，它是非官方的、由学生会牵头、学生自发开展的各类趣味竞赛，没有老师参与，一中每周五下午只上一节课，剩下的时间全校学生可以在学校里自由活动，文艺联赛都安排在了周五下午。
比赛的项目有很多，有篮球、乒乓球、羽毛球这些参加人数比较多的大型赛，也有很小众的下棋、魔方、九连环等等。也可以开展新的项目，在学生会登记后，找到合适的场地自己拉人参赛即可，高一的时候有四五个同学在操场一角组织了倒立竞赛，看谁坚持的时间长，虽然只有五个人参赛，但是观赛的人特多，高一下学期倒立竞赛报名的人数竟然有五十多个……
同学们热情高涨，目光都被文艺委员手里的那张报名表吸引了，李滨刚才的考试动员可以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教室里乱哄哄的，但是这些热闹和简煦无关，他从不参加活动，什么也不擅长，没什么可报的，除了学习，他好像没什么爱好了，课间依然安静地坐在自己位子上做题。
但今天他的注意力一直不集中，头沉沉的，很想睡觉，鼻子也不舒服，呼出来的气带着一股子热，应该是昨天的冷水澡感冒了……
他同桌戳了他一下：“课间还做题啊，你不报名参加活动吗？”
简煦摇了摇头，同桌自讨没趣也没再说话了。
而此时的江森，刚睁开迷离的眼睛，还不知道林嘉已经给他报上了两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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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
“森哥，江湖救急，今天和二中约了战队赛，姚东临时被学生会叫去开会了，缺个人！”江森刚想走就被林嘉拉住了。
“但我得去餐馆打工。”
“就第一局，你不是七点之前去就行吗？姚东那个破会开不了多久，七点之前他准能过来！”
“行吧。”江森的游戏水平不如林嘉，但是和很多人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他也喜欢打游戏，只是平时玩的时间不多，不像林嘉他们整天泡在网吧里。
一帮人兴冲冲地去了学校附近的嘉禾网咖，一路上林嘉一直在手机上和二中的瞎逼逼：“今天肯定打爆你们，谁输了跪下叫爷爷！”
然而……
刚进网吧，第一排的座位上，徐峰正笑眯眯地瞅着门口：“等你们好久了。”
徐峰是高二的年级主任。
一中的年级主任从高一开始带这一级，一直带三年，直到高三毕业，三年后再去带新的高一，不管学生们怎么分班，任课老师怎么调整，这三年里的年级主任都是一个人。江森他们这一级正赶上了第一次当年级主任的徐峰，这人很年轻，才三十出头，思想先进，讲究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但就是脾气暴躁，训起人来往死里骂，人称：“徐疯子”。
“我每次来网吧逮人，一逮一个准啊！”徐峰脸上笑嘻嘻，眼神犀利利，“别想跑，你们几个我都认识，名字我已经记下来了，不想我叫家长就别跑。”
林嘉停下了缓缓往门口挪的脚丫……
“江森你怎么回事？仗着你学习好，别的老师不舍得训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江森：“……”
“还有林嘉，我来一次网吧逮住你一次，林嘉，嘉禾，不知道的以为这网吧是你开的呢！”
林嘉：“……”
“这次不找你们家长，但是……”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十分钟后，林嘉和他同桌去了操场的厕所，另外两个去了食堂的厕所，没来得及被通风报信的姚东兴冲冲地冲进网吧后，也光荣地加入了扫厕所大军。
优等生特殊关照，江森不用去扫厕所，被徐峰轰去打扫操场看台的储物间。
江森到储物间的时候，简煦的面包还剩最后一口，他噎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两腮被撑得鼓了起来，他人小脸小嘴也小，这一口塞进去后几乎不能咀嚼了，简煦艰难地喝了一口水，站了起来。
江森没想到在这儿碰上简煦了，鉴于两个人昨天说过话了，江森还拉人家拉链了，他也不好意思装没看见：“你在这儿干嘛？”
“……写作业。”简煦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
在这儿写作业？这人有病吧？江森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没说出来，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对于不熟的人他并不想过多接触。
江森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简煦跑走之前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路灯下那眼睛亮亮的，圆圆的，眼尾好似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江森从口袋掏出徐峰刚给他的储物间的钥匙，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霉味，江森蹙眉抬手在脸前挥了两下，内心止不住地骂徐峰，还不如去扫厕所呢！
屋里摆着几排架子，上面的东西又杂又乱，好像是装修剩余的材料，有操场上的小块草皮和橡胶，胶带剪刀，还有各种塑料管……角落里堆着一些运动器械和球类，最左边的地上还有一摞奖状，所有的东西上面都布满了灰尘。
“……真是什么东西都往里放啊。”江森等霉味散了一会儿才进去。
简煦一直站在原地没敢动，看到江森进去后才跟着走了进去，被空气里的灰尘呛到了，因为感冒一直不太舒服的嗓子这会儿终于发作起来：“……咳咳咳……你，你来找东西吗？”
“打扫卫生。”
储物间的门后面有卫生工具，江森已经拿着扫帚在扫地了，打算扫一遍应付应付徐峰就走。
“我帮你吧……”简煦不知道江森为什么要来打扫这间屋子，但是现在也没法写作业了，他想帮江森做点事。
多一个人总比自己干好，简煦听见江森“嗯”了一声，于是他也拿了一个扫帚开始从另一边扫，但他除了在学校大扫除的时候擦过玻璃，从小到大基本都没干过活儿，地上铺了一层尘土，他越扫越脏，还忍不住一直咳嗽。
江森皱眉看了他一眼，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扫地都不会，刚想开口让他别扫了，简煦不知怎的碰到了竖在墙上的一堆空心钢管，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钢管散了一地，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屋子更是雪上加霜……
简煦赶紧去捡那些钢管，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江森觉得他再在屋里乱窜下一秒可能把架子也都碰倒。
“你！给，我，出，去，站，着！”江森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
“出！去！站！着！”
感觉到江森浑身散发的不耐烦，简煦赶紧跑出去了，站在门口看着江森打扫，羞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森大刀阔斧地把储物间的地扫了一遍，把地上的脏东西全扫到屋门口，然后锁门准备离开。
简煦还站在原地没动。
江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的台阶，屋里扫出来的灰尘和垃圾全落在门口台阶上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写作业？”江森问。
“……没有别的地方去……”
传说中简煦家里很有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会没地方去？这两天的相处让江森觉得简煦好像和传说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不回家？”
简煦很小声地说，“不想回家……”
江森皱眉，“那也不能在这儿写作业吧。”
“……台阶，”简煦悄悄抬眼看着江森，“……没地方坐了。”
本来就没地方去，现在唯一能坐的地方还被自己弄得又脏又乱，江森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简煦其实不太敢直视江森的眼睛，平视只能看到江森的下巴，简煦一边看着他一边在心中盘算，等江森走了，怎么把这里收拾干净。
但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简煦，江森觉得他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
“你……拿上书包，跟我走。”江森叹了口气。
“啊？”简煦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江森已经扭头走了，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江森领简煦去了自己打工的餐馆，让他坐在角落的一个位子上：“你在这儿写作业吧。”
“那，你呢？”
“我在这儿打工，可能在后厨也可能在收银，你可以一直在这儿待到九点，但是如果客人很多没地方坐，你就要把这张桌子让出来了。”江森难得地耐心。
“打工？”简煦有点不可思议，在他的认知里，学生就是该学习的，打工什么的应该是长大了才开始做的。
江森无视简煦的疑惑，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衣食无忧的小少爷的。
江森突然沉默，简煦不安地猜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莫名紧张：“……我……我……”
江森突然俯下身，双手撑在桌子上，逼近简煦，带着戏谑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怕我？”
简煦的呼吸急促起来，江森的脸在他眼前放大，这次两人的距离比昨天还要近，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大脑忽然就不会思考了。
“……不怕。”简煦耳根红了，其实是有一点怕的，他撒谎了。
江森突然笑了，起身进了后厨。
简煦第一次见江森笑，少年的笑容如暖阳般明媚，扫清了简煦内心的慌乱，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江森弯起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