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以后，李燕燕心里五味杂陈。
白不凡见她脸色不对，连忙问她出什么事了。
她娥眉轻攢了一下，眼皮也跟着跳了跳，却只道了声“没事”，就百感交集地走上楼。
走上台阶的时候，她的膝盖抖了抖，扶着栏杆的手腕也跟着颤抖了几下。
活生生一条人命啊，下午还说过话的人，晚上说没就没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宁毅这件事如此上心。
如果换作是旁观者，听闻杀人凶手最后冲进大马路自杀了，顶多只会调侃几句：死得好！该死！罪有应得！恶有恶报！
可她和宁毅聊过天，知道了他的动机，知道了他的痛苦，甚至可以说是无意间闯入到宁毅的精神世界当中去了，她现在甚至有点能够理解那童话故事里，三兄妹的小木屋外面虎视眈眈的猛兽代表什么了。
那是代表了绝望。
一种让人想放弃，想解脱，想逃离的无形恶势力。
李燕燕一回房间就赶紧洗了个澡，让莲蓬头对着自己的头顶拼命冲。大概是因为自己同理心比以前更强了，人也好像变得更敏感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那不知下落的父母。
希望汪小迪那边能有消息吧！
明天陈栋会来上班的话，她可以问问陈栋，让这个专业研究建筑学的人来查一查当时微光商场坍塌的真正原因。
说不定，父亲带着母亲慌张离开，真的和商场坍塌有关。
顾卫国在天台上训斥她父亲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当时顾卫国说，让她爸和王强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别多管闲事。而她爸则是说：“可是这空调机就算修好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爸爸的样子看上去很着急，也很激动。
李燕燕很了解她爸，他是个老实人，平时待人待物都很和气，从不主动惹事，但同时他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憨厚好欺负。
说白了，就是做事很圆滑的一个人。
爸爸既然发现了问题，还勇于提出来，担着被老板训斥的风险，这说明事情真的已经非常严重了，不提出来都不行。
可顾卫国怎么会是那么一个态度呢？
爸爸口中说的“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莫非指的就是商场要塌了？
他早就发现商场的建筑漏洞了？
越想，脑子里就越乱成一团麻，在淋浴头的冲刷下，她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想把那三千烦恼丝都给洗干净。
可烦恼又岂是想清理就能清理的！
在浴室磨蹭了许久，也想了很多事，她出来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天早已经黑透了，马路上的汽车疾驰而过，看的她眼花缭乱。
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
她走到桌边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白不凡打来的。
这奸商老板该不会后悔今天放了她半天假，想要扣工资吧？
她在屏幕上一划拉，接听了电话。
“喂？”
“李燕燕，刚才商场的物业管理部在群里发布了一个通知，说是商场明天所有商铺歇业两天，要做紧急电路维修和安全检查。”
李燕燕皱了皱眉：“怎么会突然要歇业两天？难道是因为一楼闹事的那帮人？”
白不凡在电话里声音很低沉：“感觉应该是的。商场这边一时半会儿没法给那个被电死的小伙子一个交代，死者家属又带那么多人来闹，我刚才在门口看了一下，又来了好几辆警车，把闹事的乡民跟那个商铺女老板都带走了，估计是拉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吧。”
商场平白无故摊上这种事，也是够倒霉的。
事情闹的很大，那么多顾客围观，拍摄，上传社交媒体软件，一传十十传百，商场要不给个善后的处理，很难让民众平息下来。
也许老板就是看到了这个局面，被逼无奈，才吩咐物业管理部通知各个商铺先歇业两天吧。
至于做紧急电路维修，做安全检查，要么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要么就只是个说辞罢了。
李燕燕问：“那这两天已经预约的顾客，是不是也需要打电话去通知他们改时间？”
“嗯，我刚才已经逐个打电话通知过了，我现在就是告诉你一声。”
李燕燕默默点头，对这个老板的办事能力还是挺赞赏的。
到底是独自一人开起这么大一家游戏场馆的男人，遇事沉着冷静，值得夸奖。
至于方才那丝小紧张嘛——权当没发生过吧！
李燕燕好像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我们明天和后天怎么安排呢？自己在场馆里玩游戏吗？陈栋不是明天要来上班吗，你通知他不用来了没有？”
说完这话的后半句的时候，她有点后悔。
自己干嘛操那么多心。
电话那头白不凡却说：“明天后天都是大晴天，正好是周末，我决定搞个团建活动！”
“啊？什么意思？”
“陈栋正好过来，我们仨，再带上阿曜，我们一起去清凉寨山庄，来个两天一夜的旅游活动怎么样？”
白不凡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她能听出对方早已经做了决定，容不得她说半个不字。
本来还挺想呆在房间里怒刷积分的！
这几天，各种事情纷杂不断，刚开业几天顾客又多，忙着招呼那些客人，她现在已经从榜一掉到第三名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她心心念念的高额奖金，可就要失之交臂了。
不然她为什么那么期待陈栋能来做兼职，能来顶她的班，分担一下工作呢！
当然是为了自己能有空余时间好好打本啦。
可白不凡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的就想起要搞团建活动。
还是去清凉寨山庄。
别看这山庄的名字好像很清凉，很避暑，很舒适的样子，其实她以前早有耳闻，这寨子在一个很高的深山上面，山路十八弯，上山的时候艳阳高照，到达山庄的时候就雾气弥漫，甚至会下大雨，可见山里环境有多艰苦，气候有多变化多端。
再加上李燕燕特别不喜欢爬山，而去到山顶度假酒店的那条路必须得徒步走上去才行，旅客的汽车和大巴车都只能停在半山腰一处停车场里面，
她想想都有点腿抖。
“老板……我可以申请不去吗？”李燕燕弱弱地问道。
“为什么？带薪旅游你还嫌弃啊！”白不凡不解。
“不是嫌弃，是我实在不喜欢登山运动。”
“放心，那山不高，我已经研究过路线了，消耗不了多少体力，从停车场走到度假酒店顶多二十分钟的路程。”
李燕燕听着都头皮发麻：“大哥，二十分钟啊，我在平地上走二十分钟都要喘大气，何况天气这么热，又是爬山，我真的……”
白不凡赶紧打断她的话：“你身体太虚了，就应该多出去运动运动，你们这些大学生啊，整天就知道关在图书馆里面学习，学习，现在参加工作了，又躺着玩游戏，我不管，反正你明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是为你好！”
说完他居然还把电话给挂了。
李燕燕用力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好你个白不凡，仗着老板的身份耍威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