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渊紧紧地抱着米妮，目光之中带着悲伤与愧疚。
此刻的他，才感受到，米妮的身体是如此冰冷，那颗本应该强壮的心脏，也不再跳动。
她就是一具尸体，一具本应该失去所有生命体征的尸体，此刻却依旧爱着他。
“教皇大人啊，为什么要悲伤呢？”
米妮双手有力在莫渊的后背之上，轻轻地用冰冷的手抚慰着，试图给予莫渊以温暖，“能再次看见您，我很幸福啊，没有悲伤的理由啊。”
“对不起......对不起......”莫渊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应该不自量力去挑战圣光之神的......这样大家都不会遭遇不幸了。
成为了你们不幸的源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莫渊的嘴皮开始颤抖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失温，一想到曾经的圣光之神血洗自己伙伴以及属下的场景，他只感觉自己浑身冰冷。
原本他以为米妮幸存下来，而且延续寿命直到现在。
没想到她其实也早已经死亡。
留下来的是她用死灵法术所维持住的尸体。
“教皇大人并不是我们不幸的源头哦。”
米妮的声音很轻，在抛去病娇的一面之后，这名少女本就是温柔的，体贴的，“教皇大人是我们的骄傲哦。
当初您打上神殿，直面圣光之神的时候，大家都为您感到与有荣焉呢。
为您的勇气。
为您的坚定。
您是在为兰德洛斯的自由以及人民的幸福而战，历史也许会抹除您，但是你您的每一滴血液，都深深地浸润在大地之中，成为我们的灵魂。
哪怕是被圣光军单方面屠杀，我们也从来没有认为是您的问题。
不如说正是因为您，我们才明白了自己作为神职者存在的真正意义。
朝闻道，夕死可矣。
我们的倒下，都是带着笑容的。
教皇大人。
您并不是我们不幸的根源啊。
您是我们幸福的开拓者。”
米妮的声音很轻，哪怕她的体温依旧冰冷，话语却似乎带着温度。
作为曾经圣光大教堂之中最会以圣言来反驳圣光之神的堕骑士，她的话语似乎天生就带着深入人心的力量，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是一个深藏于地下室的死灵法师。
她像个姐姐一样，温柔地拥抱着莫渊，那种病态被她深藏于灵魂之中，不再展示。
因为她所贪恋的，所痴迷的，已然和她拥抱着。
这对于曾经一直和逆神教皇保持一定距离的她，已经是足以回味的幸福了。
“咳。”
莫渊松开双手，从米妮的怀里离开，他微微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迹，温柔道，“对不起，米妮，我失态了。”
米妮没有回复，只是带着温柔的笑，在莫渊抽身的那一刻，她那沉寂的心脏似乎跳动了一瞬，那种失落感比幸福感来得更加强烈。
她看着莫渊，那双红眸之中又开始带上了些许病态的贪恋。
想要。
想要更多。
教皇大人，不要松开我......
米妮的内心轻轻地呼唤着，流转到喉咙边，却化作了沉默。
“米妮，我一定会复活你的，不只是你，还有大家。”
莫渊暗暗捏着拳头，在长久的悲伤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愤怒。
一种对圣光之神的强烈愤怒。
“不用哦。”
米妮压制住自己的贪恋，努力温柔地说道，“不用复活我哦。
教皇大人既然还活着，虽然是以另外一副姿态，那么就说明，教皇大人肯定是能永生的。
那么，想永远和教皇大人在一起的我，肯定也得拥有与之匹配的寿命才行，死灵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难道说......教皇大人不喜欢我这副样子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失落，眉眼低垂，没有血色的脸色之中似乎变得更加惨白。
那是一种摇摇欲坠的惨白。
“喜欢，当然喜欢。”
莫渊连忙回应道，“无论米妮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嘻嘻。”米妮抬眸，那股失落的神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逞了的媚笑，哪怕在这张没有血色的脸上，也颇为让人心动。
“教皇大人，您果然是爱我的。
这么多年，除了研究死灵法术，我都一直在思考教皇大人到底爱不爱我。
后来我总算是得到了答案，教皇大人面对我的问题，永远都说着不爱，却将温柔留给我，从来没有过一丝不耐烦，没有一丝厌恶嫌弃，其实这也算是一种爱。
而您，应该就是大家常说的傲娇吧？”
啊？
莫渊看着突然明媚的米妮，愣了一下。
她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莫渊一下子情绪不连贯了，刚刚的那种心疼愧疚与怜爱一下子在莫渊的脑海之中找不到位置，硬生生地让他宕机了。
等等？
莫渊看着米妮，她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喜悦，莫渊的那一声声“喜欢”在她的耳中不断回响，格外悦耳。
糟了，忘记了。
莫渊早已经沉浸在了愧疚之中，有些忘记自己和米妮的相处模式了。
过去的他们，可谓是天天勾心斗角，就为了让莫渊直接说出喜欢或者爱这般字眼。
时隔千百年，米妮终于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她看着莫渊，目光之中的偏执开始放大，不过不再是之前那般颤抖的偏执，而是一种稳定的偏执：“教皇大人爱我，真好，这样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话，您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如果什么时候不想和我在一起了的话......
那我就去死，好不好？”
她凑近了莫渊，那睫毛轻轻颤动着，给她的脸蛋上填上了一抹柔美。
温婉的神态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出去眼神之中那种明目张胆的贪恋，她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病娇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她，说出了这边病态疯狂却又卑微的话语。
正如之前她所说的，她并不是害怕死亡，害怕的是没有和莫渊在一起，害怕的是和自己在一起的莫渊觉得痛苦。
所以她需要爱。
需要莫渊因为爱而感受到快乐，而不会被她身上那种扭曲的东西所折磨，如同往常一般来接收她的负面情绪。
莫渊以为改变了她。
其实，她从未改变，只是认知在变得逐渐成熟现实罢了。
她只是认清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追求什么。
为了这些，哪怕是疯了，痴了，人格消逝了，她也不再在意。
没错。
她是疯子。
是一个为了爱可以无所畏惧的疯子。
是一个根本不可能治好也不想治好的疯子。
莫渊看着她，从她的眼神之中，也看出了这一点。
原本所安排的想要治好米妮的一切，原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米妮，其实一直都在迁就自己，演戏罢了，她依旧是那副自己一离开就会焦躁不安的模样。
甚至愿意面对死亡，都不愿意面对他不存在的世界。
“为什么还是你去死？你不是应该来杀掉我吗？”
“我不舍得。”
米妮微微眯着眸子，点点的红光在闪烁着，虽然依旧偏执，却格外柔和，她那被时间和失去教皇大人的精神已经稳定了下来。
莫渊看着她，很多以往被蒙蔽的，被遮掩的，在此刻，似乎都拨云见雾。
他的嘴唇微微嚅嗫，带着颤抖：
“不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