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15年，每当我走向兰公馆，我的内心都很焦虑。它带给了我难以企及的伤害，但它同样是我步向fugui的阶梯。”
范清从阴影中走出，正好卡在光线交汇处，她的左半脸巍然不动，冷漠无情，右半脸却扬起了xiee的弧线。
“我就想，这晚上的纸醉金迷，罪恶无边，怎能只我享受，”她步步逼进镜头，双目瞪出，“我要每个人，都尝尝这滋味，每个人。”
疯狂和扭曲的笑声在放映室回荡，被迫观赏的元三愣神了很久，才站起身来，对杨少芬点了点头，附耳轻声说，“追加投资，立刻。”
杨少芬点点头，她对艺术是毫无品味和好奇的，但她信任元三的眼睛，毕竟也是riben天王级经纪人的关门弟子。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元三又拉住了她，“你今晚别应酬制片，我有事找你。”
少芬转身刚走，年过半百风流依旧的温导就主动凑了上来，带了点得意和邀夸，嘿，小三三，你看我这部戏咋样，能不能火？”
元三给了个大笑脸，先用力抱了抱温导，然后调皮地叫，“温大叔，你这次的退休金可不用愁啦。”说罢又真心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太谢谢您了，这种赚钱的机会，竟然第一个就想到了天华娱乐。”
温导笑而不语，他牵着元三走到了僻静的小角落，抽出了根烟，看她摇了摇头，才点燃，先猛地吸了口，再缓缓吐出。元三识趣，也不说话。等温导吸完一根，她默默递过了烟灰缸。
温导心里有事。
“小三儿，你给我推荐了清子，嗯，范清，她的确是非常符合暗夜之花的角色。但也为我带来了最大的问题。”他看向她，“这部戏的主角，毕竟还是海上双花的姐姐，搭了几次戏，都压不住范清。”
他直直和元三对视，“原本角色就不好找，剧本和分镜也磨了太久，如果还是找不到女主角，我会考虑将范清换掉。”
这是一个肯定句。
温导等待元三的反应。
元三笑眯眯，“温叔，真的要换人，就不给投资人看这段啦。范清从未演过大制作，能表现成这样，可见您下了不少功夫，怎么可能放弃。”
她用的也是肯定句。
两个人再对看一眼，哈哈哈哈哈地笑了。
“不过说真的。”温导摇摇头，“我必须开机了，资金等等各方面都到位了，就差女主角。你看过我给你的大纲剧本吧？你怎么想？”
元三直言不讳，“温叔，我看大纲剧本的时候，就在想，您的女主角太难了，会英语，会上海话，长相古典，有富家气，还必须是有戏曲身段经验的，在娱乐圈那是凤毛麟角。”
温导点点头，想了想，“剧本是根据一位老上海最后的wu小姐回忆录改编的，这个人设是整部电影的灵魂所在，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我都不想轻易找替身来演。”他皱皱眉，“没有这个身段，立不住整个情节。要我搞合成，那更是不行。太别扭，没有艺术的细腻感。”
温导一直是执拗的，也正是这份执拗，带来了艺术上的无上成就。
元三解锁手机，划开了一个视频。视频上的女孩背对着镜头，穿着水袖，细条条的身段，给了个下腰，回眸一笑，脸上没上妆，一个旋身，动作干净利落，也就是30S的小动态视频，最后定格在了女孩的丹凤眼上。
温导拿过手机，反反复复观看了N遍。仔细琢磨了许久，甚至拿出了录音笔，噼里啪啦地说英语做了语音记录。
过了大概30分钟，温导拍拍元三的肩，“小三儿，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呢？”元三拿回手机，眨巴眨巴眼睛，呵呵地笑。温导也不恼，“你眼光真的毒，我找了好几个公司和选角导演，愣是没找到哪怕是气质相符的，你这个姑娘，几乎是80%贴合了。”
元三为温导打上烟，正色说到，“我也是机缘巧合，可惜，这个演员还是年轻了些，温导要多费心思教导了。海上双花是很好的项目，我也是希望天华娱乐能靠这个，东山再起。”
温导拍拍她的肩，没再说什么，憋着满脑子的创意想法，以及女主角的妆容和分镜的改动，直接走人了。
等少芬和制片人谈完投资额度和条款，已经是晚上20:00了，少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天华娱乐，看见元三睡在以前李秘的办公室，走了进去，一屁股栽倒在沙发椅里。
元三揉揉眼睛，从浅眠中转醒，看着疲惫满脸的少芬，她走过去，轻轻揉着她的肩膀。两人半晌午无话。
“梁小燕被tuixiao出去了？”少芬懒懒地问着。
嗯。
元三坐到少芬对面，握着少芬的手，轻声缓语，“华乃天请你和卓资来华公馆吃饭。”她顿了顿，“熊兆毅也来。”
少芬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时，毫不犹豫地将桌上的镇纸掷了出去，砸坏了价值几十万的装置艺术。
她骂了句脏话。
然后猝不及防地哭了。
元三心里酸地很，她紧紧环住少芬。
窗外的夜色深深，不提防间，初秋慢慢转进了中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