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乃天的房间，比元三打通两间客房的卧室小。
但是，床很大。还有个非常有情调的简易吧台。
吧台上，旧的手机屏幕粉碎，旁边放着一台最新款。华乃天点点笔记本电脑，“这些东西，随身带。李容的小动作很多，出房间锁门。”
小动作？
“她翻过我的手机。”华乃天看她弯腰放手机电脑时，从羊绒风衣领口漏出的前胸，“你晚上有约？”
元三抬头，“？”
华乃天：“？”
元三把包放在地上，“她到底在干什么？”她看着坐在大床上的男人，“你不觉得，这次回来，她的态度，尤其奇怪吗？”
华乃天从不为女人费心思，在他看来，李容和以往没有差别。他所顾虑的是，李容对新加坡项目知道多少，怀着华家的孩子，会选哪边站。所以，他不明白，元三考量的点在哪里。
元三把和李容对话的细节捋了一遍，觉得高跟鞋影响思考，她脱下来放在墙边，走来走去，“不对，着不对，她格外关注我和Melody生不生孩子。以前，她只会关心，你有没有别的女人。”
华乃天知道，元三在整理思路，也不打断，就静静看着她。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很了解她。
一些画面闪回，定格到李容婚后和她那唯一一次交谈，双眼发光，激动地上前，身子微蹲，搭住男人放在床边的手，“她说，你把大大小小，方方圆圆上了华家族谱，她的孩子只能得到华家10%的继承权。”
10%，已经很够了。他的孩子，如果不是李容用手段，本来就没有必要出生。
华乃天垂头，看她的白白的肉手，手心翻转，与她五指交握，掌心烫地她心发颤，元三与他目光相撞，幽深的双瞳，她闪躲了。
把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她靠墙穿上了鞋子。
站直身子，华乃天热烫的身躯覆盖上来，他在耳边呢喃，“为什么要躲？”
就知道进他房间，没好事。
元三的膝盖抵住墙，双手扶着墙，无法转身。她带着无奈的语调，从唇边吐着叹息，唤他的名字，华乃天。而后，温柔，却坚定地，推开他。
他没被推动，反抓过了她按着他胸的手，她转过了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能数清男人长而垂的睫毛，这个角度，显得很深情。
但，这是假的。
他没有感情，她尝过。
他和她，是等不到结果的故事。
“别这样，”元三很认真，带着以前恋爱时微哄的语气，“你不需要付出什么，我会好好办事。”我不要你的□□，和虚假的感情，“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给钱。”
华乃天眨了眨眼。
他不会给钱，不对下属下手，是他的原则。
所以，他不做她的雇主。
“华乃天，你好像对我，从来没有说话算话过。”元三帮他抚平耳边的鬓角，他也老了，鬓角里夹杂着一点白，“如果可以，剩下的日子，我想自己过。”
纠缠了这么快20年，她对他没有爱，也不想再见到他。
华乃天侧头看她，从喉头发出轻笑，“你是想自己过，还是和别人过？”他紧紧盯着她，握住她停留在鬓角的手，“我陪你过，不行吗？”
元三是习惯不对华乃天说真话的，把他当老板敷衍，是她逃避自己失败感情的方式。日复一日，亲手安排不同的女人，看她们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她用着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了“爱着华乃天”的元三。
脱敏成功，她放下了。
她也认识到，华乃天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真的动过情。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华乃天说了实话，元三没有敷衍，她眼妆很媚，眼睛带着破碎的纯，“其实，谁都可以。最好，不要太有感情的。”她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这样，我走了，他不至于太伤心。也不要没有感情，这样，对我来说太残忍。”
华乃天的心抽紧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元三摸摸他的脸，“你不行，你没办法好好对待我。”她抽开手，留在他脸上的温度转瞬即逝，华乃天的脑中和脸上一片空白，似乎没预料到，元三如此直白。
元三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心里叹息自己的心软，“我们是俗人，爱总带着烟火气，不要想着无偿的爱。你，难道就会爱上一无所有的女人吗？你又不是没试过一无所有的女人，你看得起她吗？”
你看得起她吗？
华乃天没有追上去。他的指尖，泛着无法控制的冷。
他低头，无法理解，这股冷，从何而来，为何一直窜到心里。
他闭上了双眼。
晚上八点，淮海路一幢楼的顶楼酒吧被包了场，后门保镖围着艺人及其家属出入。前门，行政总监穿着西服，一脑门子的汗，带着公司的打卡机，和报上来的家属名，对着身份证，一个一个进入。
很多聪明的员工，都是坐地铁来的。虽然穿着漂亮的礼服，被很多人围观，但速度快，还不用找停车位。
少芬一身红色的吊带长裙，混血妆和波浪长发，连外套都没脱，在后门和黄江掰扯。黄江指着一车的价值20W的好酒，白的黄的啤的，对刚到的元三说，“我怎么不能进呢？我是酒水供应商啊，元总，你评评理。”
今晚这么花里胡哨，Tony如同游鱼入海，他如何能不防住。
少芬没好气，“你这些酒根本不够看，熊沛熊总，包了今晚的场地费，那才是大头。再说，你怕Tony发飙，我就不怕吗？万一他要再辞职，我去哪儿给三儿，挖一个这么拼命的市场总监？”
元三翻了个白眼，最后，想到对方上次也算是让了一步，勾住了他的手臂，“算了算了，少芬，今天他算是我的家属。Tony要是骂人，就让他来骂我。”
Tony是万万舍不得骂元三的。
黄生小人得志，扒住元三进了门。
里面的场子已经热起来了，鼓手挥洒着汗水，荷尔蒙爆发的肱二头肌，极致的节奏鼓躁着血液和心脏。元三转了一圈场内，艺人们的行程不一，但都在往这里赶。肖奇在二楼的观景台里，探出身子朝元三招手。
他今天难得摘下了眼镜，镂空穿着范思哲的情人锁西装，一张粉白的俏脸和白嫩嫩的胸口，被灯光照地五颜六色。
怪不得熊沛把二楼所有的观景台，以及包房也全部包下来了。
九点半，所有人都到齐了。
Tony穿着一身黑色透视装和紧身皮裤，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黄金铃铛Choker，跟着节奏扭着屁股，推着1米高的香槟酒上了舞台。
元三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的脸。灯光轮流照到了酒吧的每一处，最后定在了元三的脸上，她突然觉得，一路走来，得到或许，还是比失去多。
她不是个高谈阔论的老板，“各位，祝大家有个，美好的夜晚。”她把手里的香槟打开，酒花喷涌飞天，彻底点燃了会场。
香槟塔没有拿下去。
第一个节目，是Tony安排的中国版MagicMike秀，肌肉猛男们拿着香槟走向围着台子的员工。然后开始舞蹈秀，在腹肌摸摸的互动中，员工们的嗓子都喊废了。
Tony也想上去的，但他管着后台，旁边还有黄生绊脚石。
元三和少芬坐在楼下的第一排。Apple从二楼下来，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在猛男秀结束后，Apple上台，示意先安静，“各位，除了天华的艺人外，我们今晚还请到了偶像女团，ShiningDiamond!”
女团的同名歌曲，非常富有活力和现场感染力，而且观众度很高，现场员工都在跟跳。7个女团成员也很有星相，元三的工作脑启动了，她看向Apple，“你怎么让江南公司放人的？”
Apple干完了一杯夏威夷风情，略带鄙夷地，“江南还有什么爱好？我让池塘陪着吃了顿晚饭。放心，没被占便宜。”
Diamond的女团实力很强，全开麦很稳，动作也超齐。元三欣赏了一会儿，不觉可惜，女团靠粉丝吃饭，黄金峰值期只有2年，江南势必会往死里榨价值。
节目间隙，元三收到了邱杰的微信。
让她去酒吧后门。
晚上10点，上海的夜晚，没有星星。后门在一条小道里，元三打开门，男人转头，在垃圾桶上掐灭了烟，月光和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有层雾般的朦胧。
后门关上了，隔绝了一屋子的灯红酒绿。
元三想问，你怎么来了？
但真见面了，她也只是慢慢走向他，然后用力地抱紧了他，邱杰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臂膀上。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小道里，在没有星星的冬日夜晚，接了个漫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