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有什么好吵吵的？还嫌不够丢人的？”
宋刘氏一声呵斥，让原本想反驳的宋清年闭嘴了。
他是和宋清安闹翻了，可宋刘氏毕竟是他亲娘，就算心里不爽，面上却是不能闹翻的，不然以后他彻底别回村了。
“说吧，回来做什么？”
宋刘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定地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微微仰头，看着自己这个连过年都没回来的好大儿，心情复杂。
“娘，我和菊子要去东北了，后天就走。”
这是年前就决定了的事儿，当时就说开春，眼下也算是开春了，他们要走，不稀奇。
“嗯，一路平安，乐意的话，到了给家里写封信，不乐意就算了。”
宋刘氏兴致缺缺。
宋刘氏其实和云筝有点像，她不是个非要孩子围着她转的人，但她又有着局限于这个时代的一些思想，比如一定要儿子养老，谁给她养老，她就会格外偏疼谁。
因为宋清安是养老的这个人，所以她就格外看重宋清安。
要插翅飞走的老大宋清年彻底不存在给她养老的可能性了，她对宋清年就没多少看重。
加上过年那么想着盼着老大一家能回来团圆，可老大一家连个面儿都没露，所以宋刘氏对宋清年彻底没了指望，这会儿嘱咐起来也就不怎么走心了。
宋清安勾唇，笑得吊儿郎当。
“是啊，从海省到宁省呢，坐船还是坐火车？”
海省莱县，与宋清年要去的宁省奉天隔海相望，这会儿跨海大桥还没有立项，夏国的技术和财政也不支持这个项目的立项，所以要从莱县去奉天，要么坐船跨海而行，要么就从莱县到坐火车到江州，再从江州转火车去奉天。
比起跨海而行，坐火车那可就真的又累又时间长了。
宋清年不是很想搭理宋清安，但瞧着除了宋清安，也不会有人问这些了，他又想说，只能心烦地应下来。
“坐船，后天早上去码头，下午四点的船。”
他如此正经，反倒让宋清安不知道说什么了，哦了一声也不吭气了。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赵家之默默拢好了自己的新衣裳，低眉顺眼地缩在婆婆身后，减少存在感。
横竖人都要走了，她还是不出风头了，小年那天的风头出得够多了，再出不合适。
她是不想出风头了，不代表别人不把她当风头出了。
比如，李如菊。
李如菊是真的嫉妒，那件旗袍她眼馋了好久，知道婆婆有多稀罕它，和赵小枣没少明里暗里鼓捣着，就想着把那件旗袍鼓捣自己手里。
她体型偏丰腴一些，确实不太好穿下去，但自己有个女儿呀！
等春儿长大了，春儿总能穿吧？那旗袍料子那么好，看着又洋气，她觉得等春儿长大了也不会过时。
可婆婆看得紧，别说给她了，就是让她多看两眼都不行。
结果呢？
这才多久啊！那么好那么时兴的一件旗袍，居然就改成了这么个宽大的外套，穿在赵家之这个穷酸货身上了，让她怎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她宁愿那衣服是给赵小枣做的饭，也好过是给赵家之！
“娘，都是做你儿媳妇的，从前你连让我和小枣看两眼都不愿意，现在却给老三家的做了衣裳，当婆婆的，没你这样儿偏心的吧？”
李如菊越想越气，不顾宋清年的眉眼官司，执着开口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让之之脱下来你穿着？”
宋刘氏抬了抬眼皮子，扫她一眼又垂下眼眸，依旧是那没什么精神的样儿。
“你们李家倒是不偏心，大过年的，女婿住岳家，不知道的，还当我死了呢！”
李如菊瞪大了眼，宋清年也扑通一声，拉着儿子宋余为跪下了。
“娘！”
“嚎什么？老娘还活着，用不着你哭丧！”
宋刘氏瞪了一眼宋清年，却没再说啥，转头拍了拍赵家之的手，示意她别怕，这才又重头说。
“现在想起来我是你娘了？早干什么去了？”
西墙头挨着西边那家的东平房，许是院子里声音太大，西家的王平顺媳妇儿端着个搪瓷碗，磨磨蹭蹭上了平房，故作不解地扫了一眼，和宋刘氏打招呼。
“安子他娘，你这是干啥呢？”
两家不是本家，也是难得没有拐弯抹角的沾亲带故，所以哪怕是邻居，其实两家并不算亲近。
这会儿王平顺媳妇儿明晃晃地看好戏，宋刘氏能给她好脸色才怪。
“平顺家的，这是要挖酱？快挖吧，都这个点儿了，平顺还在家等着吃饭呢吧？”
王平顺媳妇儿看了看手里的大酱碗，讪讪一笑，不多问了，磨磨唧唧地上了自家平房，蹲在酱缸跟前不知道干啥。
那动作，仿佛放慢了十倍的慢动作，云筝觉得，如果后世的《疯狂动物城》要拍真人版，王平顺媳妇儿可以去试镜闪电，完美匹配。
“跪着做什么，新夏国成立了，日子也有奔头了，你想带着媳妇儿孩子去谋个前程是好事儿，我这个当娘的还能拦着不成？起来吧，你们有孝心，以后给我写写信就是了。”
宋刘氏要脸，宋清年也要脸，至于宋清安和赵家之，俩人看不上宋清年两口子是真，但也知道宋刘氏要脸，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去踩宋刘氏的脸。
要说几个人里谁不要脸，大抵只有李如菊了。
“我……”
李如菊一张嘴，所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宋清年也顾不上跪了，麻利儿起来一把捂住了李如菊的嘴，眼底泛红。
“李如菊，老子给你tn的好脸了是不？”
男人打女人，在这个刚从旧社会解放出来的小村子里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赵家之知道，云筝也知道。
所以听到宋清年这句话的时候，尽管心里不适，却也没说什么。
云筝会觉得稀松平常，无非是她知道，当年她爷也没少打她奶，打得整个白云夼都出名。
谁不知道白云夼六大队的云文远打媳妇儿，麻绳、腰带，有什么用什么，抽得媳妇儿鬼哭狼嚎，他也不嫌丢人。
至于赵家之，她是没见过自家男人打女人，但她见过别人打女人。
赵家之也记得，她娘说过的，像她爹那样不打女人的男人，才是世间少有。